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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我們不會也不懂得搭訕,因為不擅言辭;我們拙於表達,因為表達用的是文字而非程式語言。

  我們很天真,因為電腦0與1的世界黑白分明,不像現實社會顏色紛亂。

  我們常在網路上被騙,不是因為笨,也不是因為太容易相信人;而是因為渴望異性的心熾熱到心甘情願承受被騙的風險,即使這風險高達九成九。

  但欺騙我們的感情就像欺騙父母雙亡冬夜在小巷口賣花的小女孩一樣,都叫沒有人性。

  但我和他們有一點不同。

  那就是我曾遇見美好的女孩,她叫暖暖,她讓我的生命發亮。

  我不用幻想未來的另一半,因為我已經知道她的樣子。

  雖然我不知道是否能在一起,而且恐怕不能在一起的機率高得多,但起碼我已不需要想像。

  從這個角度來說,我的心是飽滿的,很難再被塞進任何女生的倩影。

  即使一個五星級美女嗲聲嗲氣、眼角放電、臉上掛著迷人的微笑跟我說:「帥哥,幫我修電腦。好不好嘛,好不好嘛……」我也能保持鎮定,然後以零下十度的口吻說:「沒空。」所以雖然看不到暖暖、聽不到暖暖的聲音,但暖暖始終在我心裡。

  我偶爾會發E-mail給暖暖,說些生活上的瑣事。

  然而對我這種無論何時何地走路一定靠右邊的人而言,所謂的瑣事既不瑣也不多。

  有次實在很想發E-mail給暖暖,卻怎麼樣也找不到瑣事,只好寫:今天是連續第七天出太陽的日子。

  暖暖回信說:辛苦您了。乾脆說說你室友吧。

  我的室友也沒啥好說的,他們跟我一樣枯燥乏味。

  而某些比較特別或有趣的事,我也不方便跟暖暖說。

  比方說,一天不打電動就活不下去的小曹,有天突然看起文學名著。

  而且還是《紅樓夢》。

  我和小何大驚失色,因為這是典型的失戀症狀。

  「我今天逛進一個網站,上面寫著日本AV女優的各項資料。沒想到她們 的興趣欄裡,竟然多數填上讀書。」小曹說,「讀書耶!AV女優耶!

  像我這種血性男兒怎麼可能不被激勵呢?」我和小何轉身就走,完全不想理小曹。

  還有一次,小何從浴室洗完澡出來,頭髮還梳得整整齊齊。

  他用緩慢且慎重的步伐走近書桌抽屜,輕輕拉開,拿出一片光碟。

  微微向光碟點頭致敬,然後用顫抖的手放入光碟機裡,神情非常肅穆。

  「你在幹嘛?」我和小曹異口同聲。

  「我的女神。」小何用虔誠的口吻說,「高樹瑪利亞。」「身為你的室友,我有義務糾正你這種錯誤的行為。」小曹高聲說。

  「喔?」小何轉過頭。

  「所謂的女神……」小曹單膝跪地,雙手合十,仰頭向天,說:「只有川島和津實。」然後他們兩人吵了起來。

  我的室友們是這樣的人,我怎能跟暖暖啟齒?

  所以我還是只能儘量找出生活上的瑣事告訴暖暖。

  而且這些瑣事最好跟小曹和小何無關。

  隨著我的工作量加大,回家時間也變晚。

  這時才開始試著跟暖暖提到一些心情。

  暖暖。

  昨晚十點被CALL去公司改程式,淩晨兩點回來。

  突然覺得深夜的街景很陌生。

  有些心慌,還有累。

  涼涼在臺灣。

  沒想到十分鐘後就收到暖暖的回信。

  涼涼。

  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

  工作壓力大,難免有感觸。

  今早的太陽,總會照亮昨夜的黑。

  暖暖在綏化。

  綏化?

  我立刻回信問暖暖,綏化是什麼地方?

  暖暖也立刻回信說,綏化是她老家。

  她昨天回家,開學了再回北京。

  我腦海裡幻想著綏化的樣子。

  想起在什刹海旁,暖暖問我如果她在老家工作,我去不去找她?

  那時也不知道是哪股衝動,我竟然說會。

  綏化聽起來應該是座大城市,如果真要去黑龍江找暖暖,應該不難吧。

  我也跟徐馳和高亮通了幾次信,他們剛從大學畢業,也順利找到工作。

  高亮沒忘了他說過要帶我去爬司馬台長城;徐馳則不斷交代:以後到北京,一定得通知他。

  我相信這不是客套,便把這話記下了。

  學弟還在念書,我們偶爾會通電話。

  「學長。我跟你說一件事。」有次學弟打來。

  「什麼事?」「我今天有打電話給王克喔。」學弟的聲音很興奮。

  「喔。她還好嗎?」「不好。」「她怎麼了?」「她接到我的電話,竟然喜極而泣呢。」「…………」「學長,你知道什麼叫喜極而泣嗎?」「知道。」「喜——極——而——泣耶!」「你是打電話來炫耀的嗎?」「不是向你炫耀,而是要刺激你。我知道你一定不敢打電話給暖暖。」「你管我。」「喜——極——而——泣啊!」「喜你媽啦!」我掛上電話,不想理他。

  試用期過了,薪水也調高了些,我開始有了穩定的感覺。

  有時甚至會有即將老死於此的感覺,不禁全身冒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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