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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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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面後,我和寶就像一對熱戀的情人,想方設法尋找見面機會。寶開始經常出差了,過去他不想出差,現在有差必出,有時該別人出的差他也主動頂替。每次出差前他都預先對我做了安排,何時出發,乘什麼航班,他在什麼旅館等候,都用電子郵件發給我。一到旅館,我們第一件事就是做愛,有時連澡也不沖就上床。我們像兩隻發了瘋的野獸廝咬呻吟,那種被粗暴地侵淩,被粗暴地佔有,被粗暴地虐待,我都看成是他對我的至愛,是我的一種享受,是我作為一個女人應得的幸福。我的第一個男友,應該說他還是男孩,他什麼也不懂,不霸道,也不強暴,當他要進入我時,我把雙腿緊緊夾住不讓他進,雖然我願意給他,我就是不接納他。而寶不一樣,當他來性時,臉形異樣,臉色發青,我有一種恐懼感。他有力地把我一攬,把我拋擲上床,我就敬畏地分開雙腿接納他,緊緊地抱著他,希望他深入深入再深入,蹂躪蹂躪再蹂躪…… 我們一同去過上海、南京、杭州、大連、青島、廣州、深圳、海南……這些地方他都去過,但為了陪我,他不厭其煩地再去,當我的導遊。我們不但玩、吃、做愛,有時還專題討論問題,比如「另面」問題。有一次我們在杭州的一處寺廟參觀,進香的山道上,有兩堵人牆夾道,從山腳逶迤而上。人牆的夾道中,一個身穿袈裟的和尚,按藏族人到拉薩朝拜的模式,三步一臥,朝山上的寺廟匍匐行進。遊客們被他的虔誠所感動,紛紛解囊捐贈。和尚見錢就拾,沒有一元漏收。寶看著對我說,你看他是真朝拜還是假朝拜?我說當然是真朝拜。寶說他看是假朝拜真作秀。我說他為什麼要這麼辛苦地去作秀?寶說他是為了錢,說不定他就是本寺的僧人。寶話還沒說完,後面傳來一聲「阿彌陀佛」,我們回頭一看,一個年長的僧人帶著三個小和尚站在我們身後。那個年長的和尚說:「施主,你講話要負責任,你褻瀆了我們佛家弟子。」三個小和尚橫眉怒目圍住寶,揎拳捋袖,一副欲打欲鬥的架式。我把寶擋在身後說:「你們要幹什麼?」小和尚說:「再胡言亂語,要找你們算帳。」寶推開我說:「怎麼算帳?不揭發你們就算好了!什麼慈悲為本,寬大為懷,都是假的。」年長的僧人說:「施主,你說假在哪裡?」寶說:「假在你們心中,出家人本不能這樣作秀!」年長的僧人說:「何以見得。」寶說:「三步一臥朝拜進香人,都是風餐露宿,蓬頭垢面,哪有這個和尚那樣,精神矍鑠,肌膚潔淨?這不是本寺僧人作秀是什麼?寺廟創收,不能用這種惡作劇的辦法,長老你說呢?」寶一席話,把那長老和三個小和尚羞得恨無地洞可鑽,轉身遁逃,圍觀的人哈哈大笑。我說:「你幹嗎去揭露人家,讓他們作秀也沒什麼不好,增加景點熱鬧。」寶說:「出家人都有另面,何況我們這些凡人?」我起先沒有認真思索這句話,待我們到內蒙古阿拉善旗旅行回來後,我才開始認真思索人的「另面」。 那是一次閃電集會(Flash Mobs),一次群體裸奔,一次我最浪漫、最野性的放鬆,也是一次對我傷透心的損害。 「十一」長假前,寶給我打了一個電話,說他收到一份電子郵件:「十一」長假的第六日有一場閃電集會,地點在內蒙古阿拉善盟騰格裡沙漠月亮湖,什麼活動、怎麼活動、誰組織的沒有詳說。他從網上查到,閃電集會最早出現在紐約,指的是這樣一群人,他們在一個事先指定的地點集合,在很短的時間裡做出一個舉動後迅速離開。這次閃電活動的社團宗旨是,以一種合法、非暴力、有趣的方式給靜如止水、缺乏活力的中國文化製造一些反叛行為。寶舉了一個例子,八月的一天晚上,當指標對準六點零一分的時候,韓國漢城一條繁忙的街道上,突然出現了大約四十人,這些人不約而同地拿出手機大喊「是,是」,然後熱烈鼓掌幾秒鐘就各奔東西。我聽了覺得很新奇,寶問我去不去,我說當然去。內蒙古沙漠我沒去過,更主要的是長假本不能見到寶,現在突然能見到,我要告訴他一個隱存了三個月的秘密,我巴不得馬上就飛去。寶說他剛好在寧夏銀川有個研討會,我們約定在銀川見,會後從銀川到騰格裡沙漠。 十月六日,會議主辦單位給寶派了一輛高爾小車,送我們到騰格裡沙漠。小車不能直接開到月亮湖,必須在騰格裡沙漠深處一個公共汽車站換乘大車進去。司機是一個年輕的蒙古族青年,熱情豪爽,他答應全程陪同。寶在建築界小有名氣,主辦方對他很客氣、很照顧。據說他的報告場場喝彩不斷,擁有這麼一個學問淵博的情人真是一生難覓,三生有幸。 車過西夏王陵,我們簡單地參觀了西夏王陵墓之後向賀蘭山進發。遠遠看見雄奇兀立的賀蘭山時,想起嶽飛的《滿江紅》詞,耳邊仿佛響起漢族人和匈奴人的廝殺聲。其實這是中華民族兄弟之間的廝殺,現在看來,屯兵戍邊,萬里長城,大漠孤煙,不過是給中華民族的歷史增添了壯麗的傳奇,大家和諧相處,這才是歷史的真諦。寶說未來人類不應該有戰爭,戰爭也是由人的另面引起的。人的另面形成了利益,有了利益就會有衝突,衝突的最高形式就是戰爭。又是「另面」,我聽了有些厭煩和反感。 車到賀蘭山麓,只見白雲在山坡上飄浮。我問寶,怎麼天上無雲,藍天萬里,雲彩怎麼跑到山下來了?傻瓜,你仔細看,那是什麼?寶經常叫我傻瓜,我樂得他叫我傻瓜,因為我的確有很多知識不知不懂。我仔細一看,哇噻,那滿山坡飄的不是白雲,而是羊群。我第一次看見這麼多羊。司機見我高興,把車停下。我一下車,立即向羊群跑過去,像只牧羊犬,一會兒跑東,一會兒跑西。寶掏出數碼相機,連續給我拍了幾張照。司機說,到內蒙古草原,就能看到「風吹草低見牛羊」的畫面,比這壯觀多了。 車在賀蘭山崎嶇的公路上盤旋,我緊緊地偎在寶的身上,寶擁著我,我們不敢造次。司機認為我們是親戚關係,按常理,他也想像不出我們是一對情人。 車子翻過賀蘭山,進入了內蒙古阿拉善旗。車子先在山麓丘陵地走,越走眼前的視野越開闊,漸漸地看到了真正的內蒙古大草原。藍天白雲,帳篷草地,牛羊成群,一派和睦升平祥和的景象。 車子漸漸離開草原,駛向沙漠,先是看見灌木草叢,接著看到斑駁的岩石和叢生的雜草,司機說那草叫赤麻子,是沙漠中唯一能見到的草。赤麻子很頑強,能在沙礫疾風中生存下來,是堅強的小草。 車子向沙漠深處開去,不久,前方出現一塊巨大的看板,漸漸地看清牌子上寫著:騰格裡沙漠·月亮湖。我說快到了,司機說早著呢,還要轉車。寶對我擠了擠眼,促狹地笑我,我偷偷地擰他大腿。寶伸手攬我,我乾脆把頭靠在他肩膀上。過去到其他地方旅遊,沒有這種約束,因為同行的人不知道我們的身份,我們就以情人的面目出現,吃在一起,睡在一起,坐在一起,相擁相抱,毫無顧忌。這次得收斂些,因為主辦方知道寶的身份,也知道他沒有這麼年輕的妻子,我只能是寶的親戚了。 「到了。」這回是司機喊起來。 我朝車外看,車前方有幾座長著赤麻子草的小沙丘,沙丘之間有一塊空地,空地上有一排平房,那就是公共汽車站。司機把車停好,走進平房去聯繫事,我和寶下車,踢踢腿,舒舒筋骨。平房前有好多人,有進有出的。風沙吹起來,塑膠袋、紙巾片滿天飛,易開罐、餅乾盒滿地滾,只有赤麻子草在強勁的風中迎風歡樂地起舞。 太陽正當午。司機出來了,他說聯繫好了,今天沒什麼旅行團,都是散客,下午兩點開車。他邀我們上車吃點東西,我們上了小車。司機打開預先準備的食品袋,拿出礦泉水、餅乾、水果給我們,他自己拿了瓶礦泉水,「嘭」地關上車門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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