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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它才是希望本身。

  那團火焰憤怒地燃燒著。

  希望也憤怒地燃燒著。

  憤怒的希望。

  第四十八章

  152

  農曆八月十七是個少有的睛天。

  前一天整日整夜的雨過後,天氣清冷異常,雖然日間有太陽烘曬,到了晚間還是那麼涼涼的。

  我打電話問過平安站值班室,zhijia坐的那趟火車要晚上11點40分才能到,在平安站停車的時間是五分鐘。

  我怕zhijia認不出我,白天特意讓何苗給我洗了那頭長髮,又到理髮店裡刮了鬍子。

  我本想穿上去年見她時的那身衣服,一是不合時令,再說那時候穿得什麼也已經忘記了。

  吃罷晚飯,我從廠裡出來。

  何銘象送一位將士奔赴戰場一樣,悲壯地在我左肩上摁了摁,什麼也沒有說。

  何苗站在哥哥身後,眼神裡空洞洞的,裡面什麼也沒有,又象隱藏著旁人無法探知的哲思。

  我做了好長時間的努力,朝他們回過頭來,做了一個既無所謂又很開心的笑。

  我必須對他們笑一下。

  因為我擔心這是我留給世間的最後一次微笑了。

  平安站不在縣城。

  它在縣城的西北角,距縣城15公里。

  車站的所在地叫平安鎮,是解放前老縣城的舊址。

  通往縣城的這段路經常走,並不覺得遠,好象眨眼之間就到了。從縣城到平安站的路我只和何銘去過一次,所以,覺得陌生而漫長。

  這段路是在原來普通的山路基礎上鋪設而成的,路基不但高還特別窄,沿途偶爾有一兩間空空的小房子,是這裡的人們白天做生意用的。

  我曾仔細算過從工廠到平安站的時間,按一般速度,我將用四個小時到達,如果火車出現晚點,我就更有充足的時間等待zhijia。

  但是,我相信我的速度絕對不是一般的,它一定比平時快出許多。

  月亮出來了,又圓又大,山野之間昏昏黃黃的,我聽見遠處火車的轟鳴,知道平安站已經在向我招手了。

  我的雙臂早已經酸痛,但是輪椅的速度絲毫沒有減下來,我的耳邊響起了微微的風聲。

  山道曲曲彎彎,借著月光看得不是很清晰。

  我實在有些累,想咬著牙使一陣猛勁,讓輪椅的速度再快些,然後,在它施展慣性的時候歇一歇手。

  哪知道,就在把輪椅轉得快要飛起來的時候,左輪突然絆在一塊石頭上,我的身體扭了方向,輪椅原地轉了一個圓圈,沖下了高高的路坡。

  「咣啷——」

  我滾著身體趴在亂石鋪成的路溝裡。

  輪椅從我身上碾過,靠背正砸在我的頭上。

  我的腦袋「轟」地一下,險些昏過去。

  我的臉和雙臂以及胸膛上都被石棱劃破,火辣辣地疼。

  路坡至少有五米高,我根本無法上去。

  怎麼辦?

  我傻了。

  這時候山裡的人們已經很少走動了,我不可能碰到好心人幫忙。

  我拚盡全力,把乞求的聲音喊出了喉嚨。

  「有人嗎——」

  「有人嗎——」

  「有人嗎——」

  「有人嗎——」

  我本以為山野之中會有回聲,那種回聲會傳出很遠,可是無論我怎樣狂叫,那些絕望的信號都悄然被蔥郁的樹木花草吸收了。

  zhijia到N市去找我的時候,我爽約了。

  這一次也會這樣嗎?

  難道我們今生就是註定不能相見?

  如果我不到車站,她會怎麼想?

  她一定不會想到我被困在這裡,她一定認為我退縮了。

  她見不到我怎麼辦?

  僅僅是傷心嗎?

  我不能再爽約了,無論怎麼樣,我也要上去。

  153

  長期以來,我的雙臂因為經常轉動輪椅,已經鍛煉的很有力量了,我得靠自己的毅力,爬上這個路坡。

  路坡並沒有我想像的那樣難爬,雖然上面佈滿了尖利的石塊,但是也有許多鏗草和星羅棋佈的蔓生植物。

  這些已經足夠了。

  我的雙手一把一把抓著這些根部深深紮在土和石縫中的植物,胸膛象坦克車一樣碾過尖利的石塊。

  我的精神始終不肯懈怠,每接近一點路面,我的喜悅便憑添一重,到最後,我趴在涼涼的路面上,已經快樂地想大聲歌唱了。

  我想唱。

  但是,喉嚨突然啞住。

  我上來了,輪椅呢?

  輪椅還側躺在下麵。

  輪椅是我的腿,沒有腿我不能走動。

  如果從這兒爬到平安站,至少要爬到天亮。

  我的眼睛紅了。

  我顧不上恨自己無能,雙臂撐著路面把身體靠近路坡,不由分說重又滾了下去。

  我的腦子裡「忽忽」響著,希望能找到一個捷徑。

  我必須把輪椅拖上去,可是它怎麼才能上去呢?

  考驗我的時候到了。

  終於,我「嘿嘿」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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