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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我的心突然狂奔起來,我的臉羞怒地漲紅。

  zhijia走了。

  一聲不吭地走了。

  她的承諾呢?

  她剛剛對我的一番表白和深情呢?

  難道感情是那麼容易被收放自如的嗎?

  我想沉默,可是控制不了。

  我想挑選世上最惡毒的字眼詛咒她,可是,我的胸膛裡還橫流著剛剛被她點燃起來的愛意和柔情。

  我恨不起來。

  zhijia有什麼錯呢?

  她來過,她已經找到了想要的結果。

  她的承諾曾在這個世界上存活了十四個月。

  不管她活多少歲才衰老著死去,至少在她最美麗和最年輕的時候,把十四個月的思念和愛情贈予了我。

  我應該感到滿足。

  我的雙腿殘了,不能奢望太多。

  直到這時候,我才突然明白,為什麼會故意對蘇楠和璿璿冷漠絕情,原來我潛意識裡想的竟是zhijia,我想乾乾淨淨從她們的感情裡脫身,然後在她身上尋到一種結果。

  我想有一個好的開始,想要一個浪漫又沒有惡夢追隨的愛情。

  我是不是很蠢,放棄了摯愛偏去尋覓一種虛幻?

  其實,它虛幻嗎?

  它就要接近真實了,或者已經接近真實了,或者它乾脆就是真實的。

  真實和虛幻的距離有多遠?

  不遠。就在一顆心的正面和反面。

  可是她走了。

  不告而別。

  158

  我曾說過要把所有欠別人的還清。

  今天的一切對我來說,已經是一個意外的收穫了。

  我抬頭看了看那排平房後面的路口,我想,既便zhijia神奇地從那兒再走出來,我也許會說服她回去的。

  我只能說也許,因為我心裡的也許太多了。

  也許是zhijia看到我的雙腿之後失望。

  也許是她的姨媽武斷地阻止了她。

  也許她明天就飛往新加坡。

  也許在某一日的正午或者黃昏,我們還能相遇在某一個地方。

  但是,我不知道最重要的一個也許是什麼……

  如果我的雙腿沒有殘廢,我沒有坐在輪椅上,zhijia還會離我而去嗎?

  也許會。

  也許不會。

  我想知道,沒有人告訴我。

  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如果沒有這台輪椅,結果會比現在好得多。

  我扭頭看到了那台輪椅。

  它孤零零地蹲在慘白的月光裡,好象就是一個殘廢人本身。

  長期以來,我一直把它做為生命的一部分,儘管我堅信有一天會棄它而去,但畢竟和它有過某種難以割捨的聯繫。

  它和我都是一樣的醜陋。

  我突然覺得它被製造出來的樣子很滑稽,就是一個健康人坐在上面也會自卑,甚至它還不如我。它沒有心,沒有感情,誰坐在它的上面,誰就會被痛苦淩辱。

  如果沒有輪椅,我的人生會是什麼樣子?

  如果我健康地站在zhijia的面前,又會是什麼結果?

  我突然暴怒。

  我抓過它的兩個扶手,低吼了一聲,把它向遠處摔去。

  輪椅象我相依為命的兄弟,哀嚎著翻滾了幾下身體,躺在堅硬的地面上。

  我驚呆了。

  我怎麼會把它摔出去呢?

  我原本是坐在它上面的,這怎麼可能?

  我驚恐地低頭看著自己,突然發現不知什麼時候,我光著的兩腳竟然站在地上。

  我……站起來了?

  我可以站起來了?

  我已經站起來了?

  我的心裡滾過一陣狂喜和惶惑。

  我一次一次不相信地看著站立起來的雙腿,我的眼睛直了。

  我想喊。

  我想怒吼。

  我想告訴這個世界一些什麼。

  可是,當我想把快樂說出口的時候,我的腿一軟,搖晃了幾下身體,「撲通」一聲重重跌倒在地上。

  我仰面躺著,看著幽藍的天空,衝動的不能自控。

  我找不出準確的詞彙。

  世界上任何一種詞彙都不適合我。

  我用什麼向這個世界審辨?

  我用什麼向這個世界訴說?

  我用什麼表達此刻的悲壯和快樂?

  「哈哈哈哈哈……」

  我用畢生的力量,製造出一種歇斯底里的笑聲。

  笑聲在廣場上空回蕩。

  我以為這笑聲是激動而快樂的。

  可是,它象一把劍那樣,痛苦地刺進了我的耳朵。

  那聲音鋒利的孤獨著,象一頭無望困獸的哀嚎,壓抑著與生俱來的情愫,慘絕人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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