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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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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醫大一院真的很有緣分,在半年的時間,我在這一家醫院做了兩回手術,只不過這次換了泌尿外科。臨手術頭一天,我悄悄入住與母親相鄰的另一間病房,上午進行了例行檢查,下午,負責我母親腎臟治療的外科主任和泌尿外科的醫生在我的病房裡坐了兩個多小時,一再告訴我不要害怕,國內醫院這個手術的成功率非常高。這我絕對相信,因為我知道高級病房裡正住著一位香港病人,特意回大陸來尋找腎源,最後也將要在這家醫院手術。 他們非常耐心地向我交待手術前後應該注意的事項,這期間,除了我和母親加起來一共四位主治醫生在場,還有好幾名外科醫生和實習醫生都來看我,我看得出來,他們有的是聽主任術前交待,有的就是出於好奇,因為未婚的女兒給母親捐腎在醫院並不多見,他們都想看看我是什麼樣。 醫大一院的病房給了我們母女最大的關懷和照顧,護士長一天幾回親自來問長問短,一個勁地鼓勵我不要害怕。在下班前,小婉照例一一給醫生和麻醉師送上紅包,我們之前還擔心過這種一托二的手術是不是紅包也得雙倍,哪知道被他們一致拒絕,主任甚至責備小婉說你姐姐家裡這種情況,我們怎麼忍心收她的錢,老太太手術成功以後費用大去了,好好給你姐補養身體,她今後的負擔重著呢! 手術前的晚上我和小婉一直陪在媽媽身邊直到她睡下,老人家臨睡前還叨念著手術費用的事,但已經沒有力氣阻攔我們,人到這種時刻,求生的願望越發強烈,她嘴上不說,心裡還是希望能通過積極的治療獲得新生的。 護士體貼地給我發了安眠藥,我吃下去還是睡不著覺,就悄悄走下樓去。經過長長的走廊,來到半年前我曾住過的病房,高煜為我訂的那個單間病房那天空著,我隔了玻璃看著裡邊,眼睛不知為什麼濕潤了。我在那裡站了好久好久,心想一旦手術結束恢復體力,我就一定要去二獄探望高煜,不管他犯了什麼樣的罪,他的境遇都讓我揪心不已。不知為什麼,他的落魄反倒讓我覺得我們之間拉近了距離。我承認,我有點想念他,就像想念我一位親人,我想這可能就是共同的苦難結成的情誼吧。 這一個月裡,我已經給他寫了兩封鼓勵的短信了。 手術那天早上,我又夢到了林教官,夢到了我們迅疾地奔跑,只不過這回改了地點,變成在崇山峻嶺之間,我有點力不從心,跟不上他的腳步,是他拉著我一氣跑上了山巔,然後我們就那樣拉著手一覽眾山小。醒來時有個念頭在我心中一閃而過,我想我原來說自己是殘疾還多少有些調侃的味道,但現在真的是要殘缺了,結婚可能真的成了一個遙遠的夢。這樣一來,我竟然有了一絲絲的竊喜,我想那我就有了充分的理由不提婚嫁,可以終生和我的愛人陰陽相許了。 上午手術前,我特意換了身便裝去看媽媽,她一夜都是小婉陪床,這會兒見了我就有些怨艾,說你忙什麼呢,叫小婉在醫院住了一宿,難為人家孩子了。然後孩子氣地跟我叮囑,媽要死了家裡就剩下你一個人了,結婚叫你老姨幫你操辦,然後上墳時告訴媽一聲。 我和小婉默契地笑著,哄著把她抬上了活動床,幾乎寇里所有護士和其他病床的陪護都上來幫忙,素不相識情深誼重地站了一屋子,叫我感動得鼻子發酸。送走媽媽後,我在兩份手術書上簽下自己的名字,步行走進手術區,上了另一張手術臺。 負責術前處理的護師挺願意說話,備皮插導尿管的時候,不停嘴地分散我注意力,發現我腹上一處淺淺的傷痕,好奇地問你這兒怎麼了,我解釋說我當兵時受過槍傷,好在沒有穿透,只是子彈劃過小腹留下的彈溝。她聽了非常感慨,說你這小歲數可真不容易,前世不知是遭了什麼罪了。我想想也真是,就和她一起笑說我就是挨刀的命! 我要求給母親全麻,而我局麻。我們母女倆同時開始手術,可能是因為有觀摩任務,足足有十幾位醫生參觀展覽般圍了一圈看我摘這顆腎,他們口罩後的眼神或多或少都寫了些同情和憐憫,我最反感這種眼神,想抗議無奈嘴上套了一隻氧氣罩,只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刀殂魚肉地任人宰割。 手術成功。 然而,令我更加難堪的事發生在手術後的第三天。 那時已經快到七月,我已經出了隔離病房,住進擁擠的大病房,病房內設了八張床,連同陪護的足足有十幾個人出出入入。我插了根導尿管不敢稍動地側臥在病床上,可能是術後體虛,一動不動還汗流浹背,隔一會兒就眼看著一細股血尿從管裡遊走出來,失禁於床下盆盂中,這滋味比傷痛要折磨人得多。我一邊自己挺著一邊還得擔心我媽大手術後兩天見不到女兒會怎麼想,正痛不欲生愁苦難耐,第二監獄的幾位領導神兵天降地出現在病房裡。來的全是男的,毫不避嫌地在我床前站成一排,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知道消息的,我除了趁雙休日到宿舍取過一次東西,已經一個多月沒和二獄有過什麼聯繫了。 我的天,我當時覺得有個地縫就鑽進去了。 對他們的慰問,我只說了謝謝就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好在有小婉從媽媽那間病室裡聞訊趕來,口齒伶俐地向他們介紹了前後的情況。丁監獄長目光嚴肅地看著我一直沒說什麼,倒是周大明熱情洋溢地逗了我好幾句,問我你現在這個樣子敢不敢和我握握手,又說這回輪到我給你帶雲南白藥來了。 好在他們也看出我的難堪與不便,只呆了一會兒就走了,過後我只覺得汗水把枕巾都浸透了。 十幾分鐘後小婉回來了,告訴我二獄的領導們到我母親病房也站了一會兒,沒說透我的情況,還當我是單位人一樣安慰老人家半天。他們臨走時交給小婉兩個信封,我接過來一看眼淚「唰」地就下來了,一個信封裡是我的五、六兩個月工資和那未報銷的四千多元醫藥費,另一個信封裡裝了整整一萬元錢,寫著二獄全體幹警捐獻…… ? 39 手術後第四天一早兒,病房裡又來了位能說會道的小夥子,名片上寫的是省報文化副刊記者,名叫強磊。他自述是從醫大外科一個醫生處,也就是他同學口中聽到我家的事的,可能覺得這母女換腎的事例特有新聞點,一定要採訪我們母女。 我那時勉強可以下床,只見了我媽一面,正騙她說我得了急性闌尾炎也在住院。我叫這個突如其來的強記者給嚇壞了,生怕他騷擾到我媽,一口回絕並嚴令小婉千萬不能讓他進老人家的病房。 這小夥子年齡介乎我和小婉之間,見到小婉自然眼睛一亮,從醫院一直跟小婉到公司,又跟她一路回來醫院,憑了滿腔熱情和三寸不爛之舌,定要採訪到我本人才肯甘休。小婉不知怎麼竟然叫他說動,反過來勸我,說人家強記也是一番好意,你現在正失業,說不定他一報導就能幫上你。 二獄同事的捐款已經是我心頭一大負擔,我哪裡還肯需要這種説明。說實話,我是最不擅長應付這種事情的,要不然也不能去年在劉春他們那個新都大酒店搬了大批電視臺記者上門時,我穿件睡衣就跳窗逃難了。這回竟然在醫院被人給近身緊盯,連表妹都叛變了,我想逃是逃不掉的,煩躁之餘心生一計,就叫小婉把他再叫進來。 那時已經是當天下午,我故做神秘地低聲跟他講:「記者同志,我不是不想配合你的工作,實在是我有苦衷!」 強磊生就一張伶牙俐齒,馬上向我翻動嘴皮:「我知道姐姐,你不就是擔心被你母親知道嗎?這個完全不用擔心的,我們可以對她封鎖消息,不讓她看報紙可以做到吧?如果上電視,新聞報導的時間我們都會掌握,我保證事先向你通報,你們家裡可以不開電視嘛!這種傳媒的連鎖效應畢竟是短期的事兒,我們只發系列報導,時間不會超過一周。最後,只要起到教育大眾,發動社會力量幫助解決你們家的實際困難就功德圓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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