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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我當下默然,心中暗自嘆服。我想高煜的心意之高,一般人真是望塵莫及,他僅僅用了反法反刑四個字,就把判刑的困惑和入獄後的痛苦,悉數傾訴給父親了;而高元林副書記身為人父,對兒子的嚴厲態度也甚為罕見,他一旦認准人進了染缸,就覺得兒子已如身染重疾無藥可治。在他迄今為止表現出的輕蔑放任的態度中,到底蘊藏了幾多對罪犯的痛心疾首,幾多對愛子的心灰意冷,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這時,小婉的手機唱起歌來,淩敏的家人回話,要我去一趟醫院。

  44

  我們三人走出肯德基,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鐘,我執意要先送他們回家去。小婉卻不肯走,一個勁地說她也要看看淩敏去。強磊那時正追小婉,只不過小婉對他若即若離,今天純粹是為了幫我找人,才叫上了他。而強磊有了這樣一個機會,自然不想離開,滿口說我也陪你們姐倆去。

  後來我才意識到如果沒有這兩個人,我不會損失那樣慘重。

  我們一行三人驅車直奔淩敏入住的醫院。這是一家區級醫院,正舊址翻新大興土木。我們駛近工地,只見一群群民工拉燈夜戰,個個揮汗如雨。我們從空調車出來,頓覺熱浪襲人,對那些酷暑中還出力流汗的民工都很同情。記得強磊還帶些憂患意識感歎了一句:「唉!這城市鋼筋混凝土裡澆築的,全是民工兄弟的汗水。」

  工地堵了臨時大門正卸沙子,我只好在工地圍牆外找地停車,我下車還特意看了看,只一條粗膠水龍從水井探出頭來,沿車前蜿蜒甩入工地,確信車不會妨礙工地施工,也不會影響醫院前的交通。

  我們一路進了醫院,按電話裡所指方向上了二樓病房,打聽著來到淩敏所住的207病房。儘管已經有了思想準備,但淩敏的樣子還是讓我觸目驚心。那女孩子已經形銷骨立,插著一根鼻管人事不省地陷在床上,尤其可怖的是,她嬌美的容顏大半被毀容,我簡直都辨不出她原本的模樣。小婉只看了一眼就叫出聲來,手堵在嘴上退了出去。

  淩敏的父親和兄弟都在病房裡,默然與我對立,時過一月,家人顯然已經接受了這個殘酷的現實,當我問起來的時候,他們講述事發經過的表情都很木然。他們說淩敏從正源出來後,很快就應徵到了一家大公司上班,公司很重視她,還單獨給她配了一輛車,可不想剛開上幾天就遭遇了車禍,當時她在駕駛中與一輛載重大貨車追尾,經交通部門認定,主要責任人是淩敏。結果是車毀人廢,現在淩敏已經被醫院宣佈為腦死亡。

  我和淩敏只有一面之緣,除了震驚和惋惜,實在找不出更多的語言來安慰她的家人,看他父親和弟弟的樣子,覺得淩敏的家境也就是一般,要不然也不會在這種乙級醫院就治,我為母親治病,對現代醫療費用的昂貴有過切身感受,我在頭櫃上留下200元錢,言辭空洞地勸他們盡人事聽天命吧。

  他們客氣地把我送出病房,我想了再三,還是按高煜的囑託,對她家人講明來意,我說:「淩叔叔,我是受正源律師事務所老總的委託,來拿淩敏手中正源的一些資料和帳目。」

  她的父親和弟弟對視一眼,全都拉下臉來,她弟弟怒氣衝衝地問我:「正源事務所都黃了,那個老總偷稅漏稅,還連累我姐又是問訊又是出證,現在賬全叫檢察院封了,哪還有什麼帳目了?」

  我急忙說:「你們別生氣,我只是受人之托,這具體的情況我也說不清楚。可我手中有那位老總提供的帳號,好像應該是沒被封查的帳戶吧?」

  淩敏父親問我:「啊,你想怎麼樣?」

  我難堪地說:「淩敏此前一定在家裡住,我看你們能不能幫忙找找她的東西,看看……」

  她弟弟大聲打斷我:「我們不知道!沒人給你找!」

  淩敏父親站在走廊指了病房大叫:「我家小敏都這樣了,你們還忍心來逼我們?你看看,小敏她就在那躺著,你要殺要剮看著辦吧!」

  不少病房都探出頭來,爭相看這半夜的熱鬧。我被罵得狗血淋頭,憋氣得不行,只覺得她家裡有點反應過度,只是一本帳目,又不涉及現金,至於把我當逼債的黃世仁看待嗎?再說小婉已經在電話和他們講清我要什麼,如果是這樣,再用電話給我講清楚就行了,犯得著非讓我來參觀淩敏現在的慘樣嗎?

  我怏怏不快走出去,強磊和小婉都站在醫院一樓大門口透風,小婉一看見我就說太慘了,太慘了,好好一個人就這樣了。我想好在剛才的一幕他們沒看見,這種病人家屬的責駡,還是讓我的自尊心有些受挫。

  我們都心情沉重地往出走,走過醫院大院,出了臨時大門,經過那趟工地圍牆邊,突然小婉手機又唱起歌來,她一連接聽幾次都沒有動靜,一邊奇怪地叨咕:「是誰呀?信號這麼差?」一面停下來回撥。

  這時,一群男人從工地的門裡擠出來,越過我和強磊,集體合力撞向落單的小婉。我根本沒注意這個場面,還在回想剛在的尷尬,就聽我的小表妹哎喲一聲尖叫,之後帶了哭腔喊出來:「你們要幹什麼呀?」

  我愕然回頭,驚見小婉坐在一地碎磚頭中,漂亮的水晶高跟涼拖,已經有一隻飛出好遠,與腳分家了。

  強磊還沒反應過來,我已飛身搶掠過去,剛好聽為首的男人教訓小婉的最後一句話:「……少管別人他媽的閒事!」

  後來強磊特別佩服我當時的鎮定,我左推右擊分開幾條大漢,在他們沒緩過神來的當口,把小婉一把拽出來,然後果斷對強磊下了命令:「快上車!」

  我們剛跑幾步,我只覺得臉上一激靈,眼睛立刻睜不開了,一條巨大的水柱向我們披頭蓋臉沖將過來,我挾了小婉向旁邊一閃身,才看明白我們是腹背受敵,捷達車前已經有人拉開那條粗水管向這邊狂澆,那是一處消防水栓,水壓大得驚人,走在最前邊的強磊趔趄著連連退卻,最後竟然退入那群撞小婉的男人中。

  我這時顧不上他,一路拉了頭髮滴水尖聲厲叫的小婉上了道,在馬路中間我挺身擋下一輛計程車,那司機不明就裡還開車門向我嚷嚷:「你有病呀,沒見我載人了!」

  我拉開側門把光著一隻腳丫的小婉硬塞進去,回頭再去解救已經被圍毆的強磊。強磊一介書生,勢單力薄地被七八個男人圍在中間,飽受一通老拳才盼來我,已經渾身濕透口鼻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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