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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誰知章小姐卻推開了他的手,道:「這種事也能打欠條,真是奇聞。我的身價是八百,葷哥兒說侯老闆會付帳。」擦了擦淚,恢復了端莊的樣子,問,「文先生,你真的沒做過這種事?」

  文亦凡道:「我是第一次跟他們來這種地方,以前都是單位搞活動,集體包場子。」

  章小姐坐下來,從茶几上抽出一支煙,文亦凡急忙拿起打火機討好地為她點上。章小姐深深地吸了一口,長長地吐了出來,然後問:「你剛才罵我什麼?」

  文亦凡急忙道:「對不起,章小姐,我一時情急,失言了。請多原諒,多原諒。」

  章小姐道:「你現在怕我賴上你,你怕難堪,實際你心裡在說,你不就是個婊子嗎?誰給錢就跟誰上床的臭婊子。」

  文亦凡急了。說實話,他現在哪有心情去想她是不是婊子,只想儘快脫身。見她不依不饒的樣子,真的害怕了:「章小姐,我……我現在心裡很害怕,哪有時間想啊。」

  章小姐奇怪地看了看面前這個滿臉緊張的男人,有些感動。這樣的男人在她迎來送往的生涯中從沒見過。她笑了笑說:「你坐下,別緊張,我不會為難你。看得出你是個好人,不過太老實。今天是遇到我,倘若是剛才那位阿美小姐,你今天就要被狠宰一刀了。」

  想起剛才阿美小姐揪住趙北方那潑勁,文亦凡兀自心驚,道:「章小姐,你是好小姐,你讓我出去吧。」

  章小姐樂了:「頭一次聽人叫好小姐,有意思。『葷哥兒』說好給你買了全鐘,這是密室,外面是暗門,不到約定時間不會有人來的,很安全。你耐心等到天亮吧。」

  文亦凡無奈,心中恨透了關鵬,只好坐下來。

  章小姐道:「你不想瞭解瞭解我嗎?」

  文亦凡再聽「瞭解」二字頭皮發麻,連連搖頭。

  章小姐道:「不是那個『瞭解』,是真的讓你瞭解。唉,在這裡侍候客人久了,逢場作戲,假言假語成年累月地說,嘴都說麻了。難得今天遇到你這位正派人,跟你說說心裡話吧,否則我們就坐到天亮啊?」

  文亦凡望著她誠懇的眼神,默默地點點頭。

  章小姐道:「我不姓章,也不能告訴你真姓名。其實我是一個在校的大學生。」

  文亦凡大吃一驚:「大學生?哪個大學的?」

  「恕我不能告訴你。」女大學生小姐道,「我是一個窮地方來的,上了大學以後,同班的學生個個都比我優越。他們瞧不起我這個窮山溝裡的野妹子,因為他們家裡有錢。我呢,家裡為我讀書還欠了一大筆債。大學裡談了一個男朋友,把我的肚子搞大了,結果他先畢業走上社會,攀上一個只有初中文化的富家女子拋棄了我。為什麼呢?因為我家裡窮。父母年老了,唯一的哥哥三十好幾了還討不上媳婦,為什麼呢?還是因為窮。我做過家教,也做過鐘點工,但那些錢連學費也掙不起來。眼看著前一屆的同學去找工作,找得那麼辛苦,那麼艱難,又有幾個能找到好工作的?何況我們這個專業早已過了時。就有人開導我。早聽說大學裡有人坐台,時尚的很呢,我還裝那麼正經幹嗎?反正也是殘花敗柳之身,沒什麼寶貴的。過個幾年,賺夠了錢,遠遠地離開,找個好男人,還不是快快活活地過一輩子……後來,我就出來了。你剛才罵得對。什麼小姐、K姐、出臺小姐,用過去的話說,我是個婊子,誰給錢就跟誰睡覺的婊子……」她狠狠地吸了一口煙。

  文亦凡看她情緒有些激動,關心道:「章……小姐,你不要作踐自己。」

  「作踐?」女大學生小姐不以為然地苦笑道,「我是個婊子,可我不覺得比誰下賤。何況我這個女大學生出臺還身價不菲呢。那些普通的小姐出一次台只有一兩百,好一點也就三四百。男人都不是個東西——你別見怪,你例外。這個社會我什麼人都見過,其中也有文人、記者、作家、詩人……這個社會難道就我是個婊子?一個畫家為我畫了一幅畫,讓他讚美我,我給了他一千塊。在我眼裡,我就是個嫖客,他就是個婊子。你看官場上那些個腐敗分子又比我好到哪裡去?那受賄的不也是婊子,行賄的豈非也是個嫖客?你們作家……」說到這裡,女大學生小姐一笑,將這番「婊子哲學」就口打住。

  文亦凡心中如電擊一般,網上文賊的那套「剽客理論」立時跳上心頭,二者何其相似,簡直如出一轍。如果女大學生小姐不是在這個場合碰見的話,他興許就要把她當網上文賊了。想起侯三要出重金請他包裝的事,覺得自己差一點也變成了婊子,這大款險些成了他的嫖客。28

  與唐娜通電話時,已是第二天清晨了。唐娜在大洋彼岸剛剛躺下。

  昨晚和女大學生小姐談了很多,倒是覺得耳目一新。淩晨兩點多鐘的時候,女大學生小姐接了一個手機,文亦凡才發覺有了脫身的希望,便請她用手機通知總台打開了門。文亦凡毅然去總台買了這次夜總會的單,計一千八百元。他不想欠侯三他們的情。女大學生小姐陪他去買單時,執意讓總台將自己的出臺費退給文亦凡,只是希望文亦凡能再來看看她。文亦凡告別她時,竟有些戀戀不捨,坐上的士後還看到她站在夜總會的臺階上向他揮手。

  唐娜問:「昨夜老鄉聚會,玩得挺開心吧?」

  文亦凡苦笑一聲,敷衍道:「還好吧。」

  唐娜一笑,卻不追問,只說:「好好休息吧,我三天后回來。」

  剛放下話筒,傳呼機又歡叫起來。一看,是關鵬的。一怒之下,把它關了,也不回電。

  此後三天,文亦凡摒除雜念,又重新沉浸到父親編織的奇異世界裡,精心潤色字句,在去機場迎接唐娜的時候,一本完整的列印稿已經出來了。

  一身白衣勝雪的唐娜飛渡重洋,從雲端翩然而降,走下飛機舷梯,奔向出口,遠遠見高桂林舉著一束鮮花在向她揮舞,身後還站著一幫記者和其他幾位元做書的朋友。心中一愣,不知誰洩漏了自己的歸期。

  高桂林迎上去道:「小娜,歡迎你。你看,來了一幫子,都來搶你的《天大笑話》呢。你與我有約在先,給我做對不對?」

  另外幾個人七嘴八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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