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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什麼?雇兇殺人?」

  何警官快人快語,簡單地介紹了一下案情。原來高桂林費盡心機挖來一部原創書稿,已經開機印刷,不知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被人搶了先機,損失慘重。一路追查下去,查到北京一位姓萬的大書商身上。誰知那姓萬的書商早已把他私底下出版淫穢書籍的底細摸得清清楚楚,且證據確鑿。高桂林憤怒之餘,又驚恐不已。一不做,二不休,竟雇傭職業殺手悄悄把對方做了。如今東窗事發,畏罪潛逃了。

  何警官憤憤道:「更為惡劣的是,他看中哪位女作家,對方如果不從,他就想方設法毀壞人家的名譽,用人家的名字炮製下流文字,大發不義之財。你說可恨不可恨!」

  文亦凡心中一動,正要問,旁邊那位警官插上來道:「現在最暢銷的那本《賣》也是出自他的手筆,可把『文壇魔女』坑苦了。」

  果然是他。文亦凡恨得牙根發癢。

  兩位警官又問了一些高桂林的情況,文亦凡盡其所知一一說了。何警官臨走時道:「你要是知道了高桂林的下落,馬上告訴我們。舉報有獎。」

  晚上,文亦凡打電話告訴唐娜。唐娜平平靜靜地聽著,像是聽一件很平常的事。聽罷冷笑道:「萬總被害的事我已經知道了,原來是他幹的。我早猜到是他在搞我的鬼,想讓我身敗名裂。哼哼,那麼容易麼?」

  文亦凡疑慮道:「高桂林既是這樣的人,我的《圈子》豈不也成了非法出版物了麼?」

  唐娜道:「那倒沒有。他那時對我有心,還不敢坑我的朋友。」

  文亦凡聽說不是非法出版,心中已是謝天謝地了。感歎道:「你說過,文壇是個大自由市場,真的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

  唐娜歎了口氣,道:「我們畢竟是辛辛苦苦,一個字一個字敲出來的。你呢,還抱著神聖的信仰不放。」

  文亦凡道:「我可不想做違法的事。」

  唐娜道:「誰讓你做違法的事了?我是說,你也不要再一條道走到黑。小原則靈活些,守著大原則就行。就像我這樣,給自己畫一條道德底線,然後該出手時就出手。欲成大事,莫拘小節。」

  文亦凡模模糊糊地覺得近來是有一條底線在自己的心中遊動,只是一下子清晰不起來。

  42

  周日晚間,天特別的陰冷,文亦凡從曲菲那裡「例行公事」回來,路上著了涼,回來後有點感冒。到了辦公室趕緊開暖氣,卻見一封書信端端正正地放在檯子上,心中頓時湧起一股熱流。在通訊越來越現代化的今天,書信已成了稀罕物,彌足珍貴。他趕緊拆開看,是安靖寫來的。此時心中的激動無可言喻,只覺周身都暖洋洋的。

  安靖信中對《圈子》大加讚賞,又提了許多中肯的意見。只是提出一個疑惑的問題,問丁乃平怎麼也成了這本書的作者。

  安靖說,收到文亦凡的書沒幾天,也收到了丁乃平的簽名贈書。安靖一看文筆,就知道這完全出自文亦凡之手。丁乃平收到書後,大肆張揚,宴請了不少政界、文藝界、報界人士,托關係、找門路,當地報刊評論炒作、宣傳包裝,似乎丁乃平一下子成了文壇新星,只說「文學新秀」丁乃平與人合著寫出一部揭示當今社會「圈子文化」的作品,隻字不提文亦凡。丁乃平還幾次托人拜會安靖,請他寫評論文章,並把他介紹到作協去。安靖閉門不見,誰知丁乃平神通廣大,不知道通過什麼途徑,堂而皇之地成了省作家協會的會員。

  讀罷安靖的信,文亦凡真是啼笑皆非。成為一名作家是他畢生的願望,雖然發表了那麼多作品,但直到現在還始終在作協門外徘徊觀望,不敢叩其門扉。誰知丁乃平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摘取了作家的桂冠,而他卻仍然苦苦地在成功路上掙扎。

  文亦凡沉吟了半天,終於拿起話筒。

  安靖聲音顯得有點疲憊,文亦凡關切地問:「舅舅,您身體不舒服嗎?」

  安靖定了定神道:「我昨天從西安講學剛回來,有點累,沒事。我的信收到了嗎?」

  文亦凡心頭暖暖的,眼睛有些濕潤,輕輕地「嗯」了一聲,道:「我剛看完您的信,謝謝您的鼓勵。」

  安靖道:「丁乃平是怎麼回事?」

  文亦凡婉轉地敘說了事情的經過。

  「於是你就拿作品還人情了?」安靖不客氣地責備道,語氣裡充滿痛惜,「你啊,文人的清高倒是有了,卻缺了些傲氣和骨氣。」

  文亦凡心中一凜,安靖算是看到他的骨子裡了。他一向自命清高,不屑與世俗同流合污,但真正面對某種誘惑時,這份清高就顯得十分的脆弱了。在安靖面前,他無法隱藏自己。他苦笑著歎了口氣,道:「我也想多些傲氣和骨氣,但事到臨頭又無可奈何了。」

  安靖沉默了一下道:「話說回來,現今社會,你能有這份清高已經不易了,我是要求太高了。」

  文亦凡隱隱約約地感覺到,就連這份清高恐怕也維持不了多久了。那條模模糊糊的底線又在心中遊動起來,一時不知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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