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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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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在繁華的淮海路,徜徉在燈海人流中,文亦凡向淺吟心情從沒有這麼好過。腰間的傳呼機響了,文亦凡一看,是家鄉的長途,不知是誰打來的。轉頭四顧,向淺吟往東一指,道:「那邊有電話亭。」 接電話的竟然是何素芹。文亦凡看了向淺吟一眼,低聲道:「是你……有事嗎?」 何素芹幽幽道:「有了女朋友也不告訴我一聲?」 文亦凡心中備覺詫異:她從哪裡聽來的消息?口中囁嚅道:「八字還沒一撇,告訴你什麼呢?」 何素芹似乎情緒很不好。文亦凡問:「你怎麼啦?遇到不開心的事了?他欺負你啦?」 何素芹一下子哭了,叫道:「不要你管,我活該。」說著就把電話掛了。 文亦凡愣了半天沒回過神來。 向淺吟看著他的神色,平靜地輕聲問:「是她?」 傳呼機又驚叫起來,是安靖打來的。文亦凡尷尬地看了看向淺吟,再次進了電話亭。 在這個通訊高度發達的時代,當著女朋友的面,卻連一部手機都掏不出來,窮酸文人的臉實在沒處放。他暗暗下決心,回去無論如何也要去買一部手機。 43 文亦凡按照安靖說的地址,循著一條臭河浜找過去,一路問詢,才在一片破敗的民居中找到安靖的老宅。這是蘇北常見的一種老式房屋,三間兩廳格局,獨立小院。院牆的青磚上,綠苔還沒有完全鏟盡,磚縫裡還殘留著幾株小草。破舊的門板上貼著一副對聯: 一屋可容身,筆底春風容我醉; 十指亂彈琴,心頭流水倩誰聽? 一看就是安靖的手筆。 這是縣城最偏僻、最髒、最亂、最破的角落,只有院牆東南角幾枝挺立的青竹,為老宅增添了幾許清幽、孤傲的況味。文亦凡沒想到自己最尊敬的導師,馳名海內外的一代文學大師安靖竟落魄到如此境地,心中的悲涼無以復加。 安靖還沒回來,家裡只有臥病在床的舅媽,見是文亦凡,掙扎著要起身。文亦凡連忙按住她,將帶來的禮品放在床頭櫃上。舅媽說了兩句客氣話,讓他自己倒茶喝。文亦凡倒了茶就坐在舅媽床邊陪她說話。 說起如今的境況,舅媽氣兩個兒子不爭氣:「都怪兩個敗家子,把家裡害到這個地步。」 文亦凡道:「舅舅是海內外知名的文學大師,省裡沒照顧他麼?」 舅媽道:「你還不知道他的脾氣?省市縣三級領導都要給他特殊照顧,他不肯接受。他說,已經拿著國務院的津貼了,難道還要國家幫著還債啊?他那老夫子脾氣倔著呢,一輩子不肯落人罵,送上門的財不肯發,寧肯過這樣的日子。這些天我病了,他也沒法外出講學,就在縣師範兼著一門課,每天還要趕回來給我做飯……」嘴裡這樣數落著,臉上卻露出一絲驕傲的神色。 文亦凡心中替安靖欣慰。安靖遭此挫折,幸有舅媽相濡以沫,不禁湧起一股崇敬之情。 說著話,安靖講完課回來了,還買了半斤青菜,一塊豆腐。見是文亦凡,高興地說:「亦凡,你來了。好,你坐一坐,我再去買點兒菜。」 文亦凡叫了一聲「舅舅」,禁不住流了淚。 安靖責怪道:「你這是幹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故意道,「看我現在這個樣子,瞧不起舅舅了,是麼?」 文亦凡抑制住情緒,堅決不讓安靖去買菜,安靖只好作罷,就把家中的粉絲、炸肉皮翻出來做菜。文亦凡卷起袖子,紮起圍裙和安靖一起動手。吃飯的時候,安靖又拿出半瓶低廉的楚河大麯與文亦凡邊喝邊談。安靖絕口不談自己的境況,卻問文亦凡最近的創作情況。文亦凡沒敢把為人寫作劇本的事告訴安靖,只說在寫一些小文章,一部長篇小說正在構思中,目前正在收集素材。 安靖道:「好,創作就是要厚積薄發,不要急功近利。有些人想成名成家都想瘋了,有點迫不及待了。這一屆的『文壇百奇獎』據說許多人都想擠進去,前幾天報上說,曲菲的《抖落塵埃》已獲提名獎。這本書我看過,一般化,只能說寫得比較好。客觀地說,跟你的《圈子》差不多一個檔次。要說它就能獲『文壇百奇獎』提名獎,我怎麼也不相信。再說我也從沒聽說『文壇百奇獎』還設了個什麼提名獎啊?」 文亦凡道:「曲菲是我們系統行業報的編輯,我是聽說過這本書被送去參加評選的。」曲菲送過他這本書,他也認真讀過,只覺得不錯,是一本上乘之作。但要說憑這就能得『文壇百奇獎』似乎不大可能。不過他在曲菲面前不好流露。安靖這一說,文亦凡深有同感。 安靖道:「送去參加評選並不意味著就能評上,評選結果還沒公佈怎麼就有新聞出來了?炒作自己也沒這個炒法的。我已經寫了一份致『文壇百奇獎』評委會的諮詢函,把那篇報導也附在後面,估計用不了幾天就會有回音。」 文亦凡覺得安靖未免也太頂真了。嘴上卻不好說出來,岔開話題道:「文壇流傳您寫作從來不用第二稿,是這樣嗎?」 安靖淡淡一笑:「還說什麼?」 文亦凡道:「還說您寫作『短篇不過午、中篇不過晝、長篇不過周』,說您當年寫《池塘》,就坐在編輯部,一周成稿,隻字未改。成為文壇第一大怪才。」 安靖笑道:「還有人說我江郎才盡,越寫越少、越寫越慢,每年也就一稿而已,是不是?嘿嘿——」安靖的臉上浮起少有的自負,「告訴你,我的確從不用第二稿。」 文亦凡瞪大了眼睛「是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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