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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文亦凡沉重地歎息了一聲,不說話。

  唐娜知道他心裡難受,轉了個話題:「亦凡,心情不好,出去透透氣吧。我明天去北京,順路到山東、天津、W省、T省轉轉,你能請假陪我去嗎?」

  文亦凡苦笑道:「我哪有你那麼瀟灑。我倒是很想去T省的,親眼看看那到底是一方什麼水土,竟能同時培育出文僧、文隱兩個傑出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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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亦凡連夜打電話告訴安靖這一切,安靖聽得目瞪口呆,道:「竟然還會有這樣的事?簡直成天下奇聞了。」包袱雖然卸下了,安靖的心情仍很沉重,「文壇,文壇……唉——」

  文亦凡安慰道:「這畢竟是少部分現象,文壇的主流仍然是健康的,積極的。文尼風紫袖、文狂古尤今、文姑秋伊人、文俠謝千里、文僧了一、文癡師桓、文傻老夭……」他隨口報出一大串活躍在現今文壇的作家,又道,「還有您,你們才是當今文學的主流。那些不健康的現象權且當做是文壇感冒了吧。」

  安靖道:「可你別忘了,感冒有時是各種病症的引子,文學家應是診治社會精神疾病的良醫,如果自身得了感冒不及時治療,會誘發各種併發症的。」

  文亦凡心中倏地跳出「文賊」的影子,一下子弄明白自己為什麼一直放不下「文賊」,原來自己一直有意無意地醞釀著一部作品。放下電話以後,不禁獨自出神:你算什麼?一個文壇小卒,你也想做醫治「文壇感冒」的良醫麼?笑話!你對文壇有多少瞭解?誰又把你當回事?還是省省吧。

  文亦凡和向淺吟終於有了第一次牽手。

  星期天,兩人約好去福州路逛書城。那天,正好有一位足球明星在書城簽名售書,人擠得很,文亦凡怕擠散了,就很自然地抓住向淺吟的手,牽著她走。向淺吟先是一驚,輕輕掙扎了一下就不再拒絕了。偷眼看文亦凡時,一副神態自若的樣子。她不知道文亦凡此時已緊張得手心都出了汗,見她不再掙脫,心中一陣狂喜,一股幸福感流遍了全身每一個細胞。

  牽手,對於都市男女來說,初次見面就牽著手走也不稀奇,而對從農村來的文亦凡和向淺吟來說,意味著什麼,他們心裡都很清楚。這一天,除了中午吃飯,他們的手基本就沒鬆開過,連看書也是一隻手翻,兩個人看,邊看邊談論。直到遇見了沈燕雲,向淺吟才不好意思地把手抽了回去。

  沈燕雲在三樓的音像櫃裡選聽新上櫃的專輯。她戴著一副耳機,兩腿有節奏地輕輕抖動著,正在自得其樂,就看到文亦凡牽著向淺吟的手走了進來。驚喜地叫道:「文大哥、表姐——」見向淺吟害羞樣子,取笑道,「好啊,表姐,我問你和文大哥怎麼樣了,你還瞞我,怪不得不肯搬到我那裡住,原來你們已經……啊——哈——」

  向淺吟漲紅了臉,啐道:「死丫頭,你別亂說,我和文大哥剛剛才……」卻是越解釋越說不清。

  文亦凡怕向淺吟難堪,連忙道:「剛才人多,我怕淺吟走散了,就拉著她。」心中奇怪沈燕雲變得更不像從前了。

  沈燕雲挺著微微隆起的腹部,笑道:「什麼年代了,你們還害羞?早流行『只求曾經擁有』了,從你們牽手的方式就看出你們是在求『天長地久』,都讓我嫉妒了。」

  向淺吟怕她再說下去,連忙打岔:「你不在家待著,怎麼一個人跑出來了?你們的咖啡屋籌備得怎麼樣了?」

  沈燕雲摘下耳機,道:「差不多了,這不,我來選背景音樂。關鵬到南嶺我爸那裡取經去了。」

  文亦凡覺得她的話有些不通,笑道:「關鵬取經找錯對象了吧,應該是找你媽媽才對。」

  沈燕雲莞爾一笑,眨眨眼,神秘兮兮地道:「我媽哪裡懂得『鴛鴦蝴蝶坊』的經營之道,我爸才是正主。嘿嘿,我們的咖啡屋算是我爸的分店吧,名字就叫『新鴛鴦蝴蝶坊』,我也將正式成為店員了。」她歎了口氣道,「萬事天註定,千般不由人。命該如此,我最終還得走這條路。」她意味深長地看了文亦凡一眼,目光碰撞的一刹那間,文亦凡似乎又看到了昔日那個小燕子,心中一顫,急忙轉過臉去。

  與向淺吟牽手之後,文亦凡一直沉浸在幸福中,仿佛一下子年輕了許多,竟有情竇初開時的那種感覺。沈燕雲的身影在他的心中終於慢慢地淡去,但感覺裡還是有一些缺憾。要是沈燕雲和向淺吟合二為一那該多好!可人生哪有這麼完美的事,他下決心把沈燕雲從心底裡徹底抹去。第二天下班後終於做出決定:把那本詩稿銷毀,徹底清除這個心理障礙,也免得日後引起向淺吟的誤會。

  坐在辦公室裡,拿出那本詩稿,最後一遍翻閱,不知不覺就回到了與沈燕雲相互交流的那段日子。沈燕雲的清姿倩影又浮上心頭,竟是割捨不開。閉上眼睛慢慢地回想與從前那個小燕子在一起的那一幕幕,自欺欺人地想,也許這是最後一次回憶了。就這樣坐著,坐了很久,連向淺吟什麼時候進來的都不知道。

  自從昨天文亦凡主動牽了她手之後,她心中也做了個決定。其實這個決定早已下了,只是隔著那麼一層障礙,自己沒有發覺而已。既然心中明白了這一點,就巴不得時時刻刻待在文亦凡的身邊。今天一下班就直接趕來了,想給文亦凡一個意外的驚喜。

  向淺吟走進文亦凡辦公室,叫了一聲「文大哥」,就感覺不妥。自己始終改不了稱呼,那層隔膜依然存在。她暗暗責怪自己,應該忘掉過去的他,一心一意地待眼前這個真實的人。她甚至覺得有些對不起文亦凡,想再叫一聲,卻不知叫「文大哥」好,還是「亦凡」好——「亦凡」她無論如何也叫不出口的。見辦公室門虛掩著,就索性推門而入。

  文亦凡正閉著眼睛坐在那裡,面前攤著一本什麼東西,向淺吟又叫了一聲:「哎——」拍了拍桌子。

  文亦凡這才驚覺,猛地睜開眼,吃驚地叫道:「淺吟?」

  向淺吟笑盈盈道:「怎麼,不歡迎?你在看什麼呢?」

  文亦凡這才反應過來,驚惶失措地說:「沒看什麼……我……沒看什麼。」慌忙要把詩稿收起來。

  向淺吟疑惑道:「你怎麼啦?看的什麼?給我看看行麼?」故意取笑道,「莫不是別人寫給你的情書?」

  事已至此,看樣子是遮掩不過去了。文亦凡只好把詩稿遞給了她,囁嚅道:「淺吟,你看了別生氣,聽我慢慢解釋好不好?」

  向淺吟心裡「咯噔」一下,臉色一下子白了。狐疑地接過詩稿,一看扉頁上那首「既非前世伴,何必此生逢?夙願成一夢,深情仍獨鐘」的題詩,頭腦一陣眩暈。

  文亦凡擔心地扶住她道:「淺吟,你聽我說……」

  向淺吟傷心欲絕地摔開他的手,一言不發,繼續往下翻看,表情急劇地變化,文亦凡幾乎不敢看她的臉。

  辦公室裡靜靜的,只剩下向淺吟翻動紙張的聲音。這十幾分鐘的煎熬對文亦凡來說無異於一場酷刑。

  總算聽到向淺吟開口說話了。她顯然在拼命抑制自己的情緒,面無表情地說:「好,現在聽你解釋吧,我很想見識見識你編故事的本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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