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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零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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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賢正要問個明白,安娜女士已在臺上翻譯了:「你們知道伊拉克戰爭是怎麼打起來的嗎?在這之前,克弄·弗賴耳先生就從世界各國的報紙上尋覓線索,然後移花接木,以假亂真,以不同的名字發表了大量的報導、評論。由於弗賴耳先生剽技高超,極具真實感、現場感,而且處處透著玄機,可以讓嗅覺靈敏的政治家從中聞出他們需要的味道來。這些文章被世界各國剽友抄來轉去,影響巨大,所以美國總統聞出了伊拉克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聯合國秘書長派出核查小組,很大程度上也是受了克弄·弗賴耳先生文章的蠱惑。應該說,薩達姆這個獨裁者被推翻,克弄·弗賴耳先生也算是有功之臣呢。你們說他夠膽不夠膽?」 群賢如聽天方夜譚。 文亦凡心中暗笑:你就吹吧,反正吹牛不上稅。忍不住就想開口質詢,轉念一想,不禁莞兒:敢這麼吹,本身就是夠大膽的,他來奪取這「膽子最大」的桂冠倒也順理成章——還有比這膽子更大的嗎? 只聽安娜女士將克弄·弗賴耳先生的名作一一道來,如數家珍。文亦凡聽到後來,也疑疑惑惑,似信非信了。安娜女士最後道:「其實早在古巴導彈危機、海灣戰爭、阿富汗戰爭等世界性的大事件中,一直有克弄·弗賴耳先生辛勤筆耕的影子,否則,他怎麼會成為世界名記呢?」 樸之乍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下臺去了。 唐娜舉起話筒道:「還有比克弄·弗賴耳先生更大膽的剽友嗎?」連喊了三遍,無人回應。於是握住克弄·弗賴耳先生的手,用英語說道,「恭喜你,克弄·弗賴耳先生,你榮獲本屆妙手研槍『最大膽的剽客』,也是第一個榮獲剽界獎項的外國剽友。」轉身向著台下,帶頭拍手道,「大家鼓掌祝賀!」 台下響起了稀稀落落的掌聲。群賢儘管認為洋剽友既來之,當賽之,但固有的民族情結使大家心中還是不太願意讓這洋鬼子出了風頭。 短暫的沉鬱氣氛很快就被接下來的精彩節目化開了。 臺上表演的是小品《多面手》。只見臺上多了一個道具,一個可以轉動的底座上,分隔成前後左右四個不同風格的書齋,掛著的招牌都是「環球文稿採編中心」。第一個面朝觀眾的,是一個農家小屋。一個文人模樣的人,一邊翻閱雜誌,一邊抄寫剪貼,一邊向觀眾做出種種滑稽笑臉,打趣道:「資料基本靠搜、情節基本靠謅、文字基本靠偷——俺最大的本事,就是裝貓變狗。」隨手抓起一頂趙本山式的破帽子戴在頭上。電話鈴響起,接聽:「我這裡是環球文稿採編中心,您哪位?啊,是李編輯。您好,您好!什麼?您需要農村題材的?有,有。我站有專門的農村題材作者……」急翻資料薄,「您聽我們剛剛創作的山村民謠——『交通基本靠走、通訊基本靠吼、取暖基本靠抖……做愛基本靠手』。啊?不健康,噢,我們再修改,再修改!」 台下群賢「哈哈」大笑,早有人認出這民謠的來源,乃是抄自手機短信。 這時臺上的書齋轉了過去,每轉過一個角度,就出現另一個書房。書房門打開,總會出現一個不同身份的寫作人,表演不同的內容,逗得大家捧腹大笑。所有角色都是一個人變換的。 文亦凡早已認出這個節目的形式,是套用了著名笑星常江的小品《市場一隅》。用於文壇倒也形象,不禁付之一笑。這時,唐娜宣佈下一個評選名目——「運氣最好的剽客」。 台下熙熙攘攘,七嘴八舌地說開了: 「我那天在車上撿到一本舊雜誌,正好有一篇我需要的故事。我改頭換面,一口氣投了十家報刊。嘿嘿,都登出來了。你說我運氣夠好吧?」 「有一天晚上,我打開郵箱,收到一篇文稿,寫得花團錦簇。一看,原來是作者無意中發到我郵箱裡了。嘿嘿!我立刻分發數家老關係雜誌,輕鬆賺了一筆。是不是好運氣?」 「我初入剽界,功夫淺薄,到處拜師學藝,無奈沒人肯傾囊相授,書店裡居然有《文壇登龍術》賣。真是瞌睡送來了枕頭,從此我就時來運轉了。」 …… 文亦凡看著臺上風姿綽約的唐娜,心中湧起陣陣漣漪:「若說運氣之好,認識唐娜,應該是我一生中最好的運氣了。」 這時,一個高高大大的身影跨上台去,從唐娜手中接過話筒,哇啦哇啦說了一通,正是葡萄牙剽友卡蜜拉·赫塞納。 唐娜收回話筒,道:「這位卡蜜拉·赫塞納先生一定有高見,請神改老人家為我們翻譯,好嗎?」 坐在九指老人身後的沈萬刪立刻站起身,推著輪椅走向台前。輪椅轉過來對著觀眾,九指老人接過話筒,慈祥地笑道:「這位葡萄牙剽友毛遂自薦,說他父親才是運氣最好的剽客。大家以為如何?」 臺上台下一片靜寂,群賢都在想:老赫塞納因剽竊而得諾貝爾文學獎,還有比這運氣更好的嘛?但終因他是外國人,憑空又將這個桂冠奪了去,心中均覺憋氣。 九指老人「呵呵」笑道:「如果沒有異議,我們就為國際友人榮獲本屆妙手研槍『運氣最好的剽客』熱烈鼓掌!」帶頭鼓起掌來。 台下的掌聲依舊是稀稀落落的,拍得最起勁的是美國剽友克弄·弗賴耳和英國剽友安娜女士。群賢心中憋著一股窩囊氣,卻又說不出,眼睜睜地看著小赫塞納捧著十萬元獎金咧著嘴笑呵呵地走下臺。 燈光又一次暗下,一股低沉的音樂緩緩響起,憂鬱、悲嗆、嗚咽、百囀低回,似越劇又非越劇。在藍色追光燈的照射下,一個面容憔悴的女子且歌且舞: 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天生麗質難自棄,枉許才情羨文壇。 可憐詩成人不識,無奈以身結文緣。 女貌自有郎才配,贏得百變美名傳。 …… 莫道花期人競折,落紅猶可換殘篇。 芳魂歸去留餘恨,終究紅顏遜厚顏。 女子一邊無限愛戀地看著面前書桌上一本本書稿,拿起一瓶安眠藥,盡數倒進口中,掙扎片刻,就香銷玉殞了。 人人均知這出《黛玉焚稿》個中所指,心情愈加沉鬱。九指老人白須微顫,面色肅然,以悲壯的語調低沉地說道:「諸位剽界俊賢,這次『妙手研槍』,我們主辦方特別設立了一個『下場最淒慘的剽客』獎項。我們未經評選,內定給已經離我們而去的『百變女作家』曲菲女士。曲菲女士的下場是值得我們剽界深思的。其實,她完全可以很好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追根究底,是她仍舊擺脫不了羞恥感,不能與世俗觀念決裂,最終走上了絕路,為剽界留下了深深的遺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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