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兇猛(51)_劉玲麗

五十一

　　哭過、鬧過之後，陳豔美抹了一把眼淚對親家母和兒媳婦說道："反正臉也丟盡了，索性說個痛快。"

　　雖然郭志中委屈了大半輩子，但是陳豔美覺得自己心裡更苦，只是沒人訴說罷了。一想起曾經受過的苦，她就恨透了自己的婆婆和丈夫，所以有事沒事就不分場合地刺丈夫幾下。雖然曉柔和李愛紅不是最理想的聽眾，但是陳豔美還是打開了話匣子講述了一段多年前的往事，只聽得曉柔母女心驚肉跳。

　　三十多年前的一個冬天，一位少婦產下一名女嬰，而丈夫卻當兵在外不在身邊。婆家人看兒媳婦生的是個丫頭，對月子中的兒媳婦和孫女不聞不問，而且還時不時地牽著大兒媳婦的兒子在窗下說些難聽的話。寒冬臘月，北風呼嘯，沒有暖氣、沒有熱水、也沒有吃的，少婦和女嬰冷得瑟瑟發抖。丈夫不在身邊，婆家也沒有人管，於是少婦只能把孩子放在被子裡，自己起來煮飯吃、生炭火取暖。然而，由於產婦沒有營養，遲遲沒有奶水，孩子餓得嗷嗷直叫。村裡一對聾啞夫妻剛好也生了孩子，少婦苦苦哀求婆婆把自己的女兒抱去討口奶水喝，可是婆婆完全不理會媳婦的哀求。不得已，少婦托了人帶口信讓自己的媽媽來。可是信還沒帶到，女嬰就活活餓死在繈褓之中。要不是少婦的媽媽趕來好說歹說，少婦也隨自己的女兒去了。

　　說到傷心處，陳豔美不停地掉眼淚。曉柔母女同情地說："怎麼會有這麼惡毒的婆婆？"

　　陳豔美沒有理會曉柔母女的感歎，而是繼續講述著那個久遠、傷心的故事。

　　原本，少婦的男人是要回來的。然而，婆婆因為媳婦生的是女兒就一再阻撓兒子回來看媳婦和孩子。後來，少婦終於等回來了男人，但是等來的卻不是遲到的關愛，而是意料之外的一頓毒打。

　　得知兒子將要復原回來的消息後，婆婆怕少婦把真相告訴兒子，所以惡人先告狀說兒媳婦不孝、不忠，還說那死去的女兒還不一定是誰的呢！雖然男人回來了，但是因為婆婆在中間調唆，少婦的日子一日比一日難過。有時候熬不下去，都想隨自己的女兒去了，可是想想自己親娘的話，想想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少婦還是忍住了所有的委屈。

　　復員回來的男人當了村官，在村裡趾高氣揚起來，甚至開始時不時地招惹村裡的小媳婦和寡婦。一天深夜，男人喝得醉醺醺地回來了。少婦已經睡下了，等她穿好衣服去開門的時候，丈夫已經不耐煩地在外面踢門了。等她打開門後，男人一個耳光甩過來罵道："臭娘們，這麼磨蹭又在給老子偷人嗎？"

　　看著醉醺醺，雙眼充血的男人，少婦不想和他爭辯。於是，她默默地打水服侍男人洗漱。看著媳婦這張冷峻的臉，對自己愛理不理，男人更加惱怒。他踢翻了洗腳盆，也不管水是否燙到了自己媳婦，抓起來就是一頓好打，然後將媳婦扔在床上百般蹂躪後就呼呼睡去了。

　　這一夜，少婦沒有哭泣。天濛濛亮的時候，少婦打開門跌跌撞撞地朝河邊走去。當她走到河中心，河水淹沒她脖子的時候，一隻手把她拉回到岸邊。原來她走到村子西口的時候，本家的一位大姐因為鬧肚子起來上廁所正好看見她。其實村子裡的人都知道她的境況，也知道婆家是冤枉委屈了她，但是礙于她婆婆的毒辣沒有一個人敢替她說話，更沒有人敢把真相告訴她的男人。

　　本家大姐上完廁所出來她已經走遠，見她朝河邊走去大姐才尾隨而至。幸虧這位大姐機警，要是再晚幾分鐘她就沒命了。後來，大姐好說歹說才把她帶回自己家中。大姐的媽媽就她一個孩子，所以留在家裡招了上門女婿。同在一個村子裡生活了幾十年，大姐和大姐的媽媽都知道少婦的婆家是什麼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於是，大姐的媽媽苦苦勸說道："孩子，好死不如賴活著。趕緊生幾個小子，你就有盼頭了。多年的媳婦熬成婆，你就有出頭之日了。你婆婆還不是仗著生了倆小子才挺起腰杆的？以前她的日子和你一樣……"

　　後來，少婦挺了下來，而且還生了一兒一女。有了兒子後，少婦在婆家的日子稍微好了點，但是還沒有熬成婆，好日子還沒有盼到。少婦生的一兒一女像極了男人，所以婆婆也不再挑事說媳婦偷人。這些年裡男人已經習慣了和東家的媳婦西家的閨女勾搭，少婦自從有了兒子後才敢和男人理論。雖然婆婆一如既往地向著自己的兒子，但是少婦不再是少婦，脾氣大長，除了和丈夫對抗外，偶爾還和婆婆對著幹。慢慢懂事的兒女都向著她，幫她出氣。少婦轉眼間變成了中年婦女，她時不時地向婆婆挑釁，似乎在告訴婆婆：我也有兒子，未來的天下是屬於我的。

　　後來，少婦的婆婆病逝，村裡人才敢把男人女兒死的真相告訴他。雖然男人依然在外面和女人鬼混，但是有一雙兒女慰藉的少婦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直到後來，男人被外鄉來的女人騙了錢財，少婦才真的發威。生活將少婦塑成了潑婦、悍婦。婆婆一死，少婦總算掌握了"政權"，盼來了出頭之日，從此腰杆也硬了起來。男人自知理虧也失去了撐腰的人，逐漸收斂了脾性。

　　講到這時候，陳豔美已經哭成了淚人："這麼多年，我容易嗎？現在我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他還這麼對我。"

　　原來，故事中的女人就是陳豔美自己，故事則是自己多年媳婦熬成婆的血淚史。陳豔美聲淚俱下，聽得曉柔母女的心和她一樣糾結；可講到自己婆婆去世後的日子，陳豔美卻突然變得眉飛色舞，讓曉柔和媽媽聽得不寒而慄，相視無語。陳豔美斜眼瞧了瞧曉柔母女倆，心裡暗暗說道：哼哼，遇到我這樣的婆婆和郭偉那樣的老公，算是你曉柔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還到處說我們做得不對。李愛紅余光瞥見陳豔美的眼色，心裡直犯嘀咕：原來，這惡婆婆肯把家醜外揚是為了敲山震虎。

　　李愛紅見又哭又鬧又笑的陳豔美講完故事後氣似乎順多了，於是就提到："親家啊，都那麼多年的事情了，咱別再提了，以後的好日子還長呢，好好過就是了。你去跟親家公道個歉，和解了。""我才不跟那個老不死的和解，欺負我，沒門兒。"陳豔美得理不饒人。

　　眾人費勁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平息了他們之間的大戰。為了調節氣氛，郭偉中午定了一家餐廳想讓大家好好聚在一起吃頓飯。儘管陳豔美和郭志中不再針尖對麥芒，但是陳豔美卻不願出去吃這頓飯。郭偉把陳豔美拉到一邊，軟磨硬泡："媽啊，你給我點面子吧，岳父岳母晚上就要離開北京，就當是為他們餞行。兒子求你了。"陳豔美用手指頭戳了一下郭偉的腦袋，勉強答應道："哼，媽要不是看在你的分上，才不稀罕你們這頓飯。"

　　吃完飯後，郭偉怕自己父母又鬧得不開心，就對曉柔和岳父母說："曉柔，爸爸，你們先回去休息吧，我送他們回去，一會兒回來送你們去火車站。"曉柔的爸爸連忙接道："我們自己走，不用你們送了。"

　　在郭偉和曉柔的堅持下，許華兵也只好接受女兒、女婿的好意。

　　郭偉和他父母走後，曉柔才算有機會和自己父母單獨相處，也才有機會解開多日來埋在心中的疑慮。還沒等郭偉他們走遠，曉柔就迫不及待地問："爸爸，你怎麼突然跑來北京了，也不和我們打聲招呼，你是郭偉臨時搬來的救兵吧？郭偉這渾蛋別的本事沒有，也就這點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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