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青春疼,愛情痛 >


舞廳的少年 一 又近歲暮

  片片雪花飄落於夜的肩頭。

  街巷是冷而寂的,臨街的小店透閃著渾黃的燈光,一兩片雪花落葉似地飄向門框,飄向櫃檯,輕輕的碰觸中,化為一汪極輕淺的水漬,像憔悴女人腮邊的一滴清淚。

  耶誕節是引進的節日,好比于老頭老太的隊伍中闖進了一位正當青春的少年,又好比

  於一派暮色中從西處投來的一抹亮色,雖色譜駁雜,到底多了一份顏色。於枯窘單調中給人一份剌激與興奮,聖誕老人的面容慈祥和謁爽朗,仿如集所有歡樂與祝福于一身,聖誕老人的身後是木質的小屋,小屋裡亮著溫暖的燈光,那燈光那小屋把人的思緒引向村莊,引向遠古,墨綠色的聖誕樹上綴著五顏六色的小彩燈,還有片片雪花。

  聖誕老人,聖誕樹,這座城市的建築群以及棲居於建築群中的人們,還有散居於城效各個角落的鳥們狗們,時光就這樣寂然無聲無影無蹤打眼前走過,時光,又像一個身穿玄衣的女妖惦著腳尖向你顯擺她的魔力,令你惶恐慌令你無奈,人們尚未從耶誕節的餘興中回過神來,又近歲暮。

  歲暮、天寒,山妮撕去檯曆上最後一頁,走向窗邊,推開窗戶,城市已沒有任何純粹的東西。城市的夜,是人造的夜,夜色蒼茫中,看著雪花紛飛,山妮隱隱地有些落寞,但慣於孤獨的她並不感到孤獨。城市的本質是荒疏,喧鬧,繁華不過是一件披於城市肩頭和外衣。

  人人都渴望自己的生活發生一些戲劇性的事件,儘管那戲劇性是不可靠的,是不可深究而又值得懷疑的,大多的人,仍莫名地渴望戲劇性的事件來裝點自己的生活。

  山妮關掉頭頂上的日光燈,擰開床前檯燈,淡黃的燈罩下,小屋裡便有了微暈微茫的明暗層次,可人的溫馨彌漫開來。

  自己給自己亮著燈

  自己等著自己

  自己投奔自己

  自己回自己的家

  山妮哼著自編的歌兒,朝檯燈投去隱秘的溫柔的一瞥,嘴角上的紋線於自嘲中又兼有一份不羈的自我欣賞,而後一個轉身,關上房門,走下臺階,蹬上自行車。夜的光影中,一個小紅點於漫天雪花中款款移動,軟茸茸的雪地留下一條扎實的細而長的車轍印跡。

  舞廳的少年 二 狂舞的少年

  強勁的迪斯可舞曲,舞姿千姿百態,有的近於惡劣重拙,有的輕巧如猴,仿如都從肢體的流動裡感到飛揚。明暗閃爍不定的燈光下,眼前每一個舞著的人都有一種青面獠牙的況味,像遠古洪茺時野人的狂舞。扭胯、太空步、抽筋似地扭擺,忘呼所以的表情。仿如不夠強勁的動作不足以宣洩平日裡積攢下來的壓抑。

  山妮混夾地距舞廳門口不遠處的人流中,踏著迪斯可的節奏,透過撲朔迷漓的燈光尋找與她約好的夥伴—小向。搜遍了眼前所有的面影,不見小向。「她准是赴臨時約會去了。」山妮心想。看著閃爍不定的各色光斑掃過地板掃過人群,掃過四周的牆壁與天花板,山妮想起了「白駒過隙」這句古語,隱隱地感到難言的惶恐,難言的惆悵,還有難言的美好。狂舞的人群還覺不夠盡興,有人開始呼喊,有人叫喚,有人大吼,寒冷寂靜的晚上,聽起來有些濕重,仿如沾上了露氣,還有著狂舞人的疲憊與衰竭。

  想想也是很好玩的,在一些場合於眾人之中總會有一兩張臉孔強有力地搶人眼目,奪人視線,有的是因美豔有的是因令人反感的傲慢與自以為是,一張空白的臉最容易令人忽略。于山妮的心智與經驗,於她略為叛逆的個性,她不是一個被青春少壯派打動的人。那種帶有明顯個性特徵滿懷滄桑感的人,或是那種有著破落頹廢氣質而又落拓不羈個性的人,這樣的人,在某一個節骨眼看上會令山妮心動。

  搖曳不定突突狂閃的燈光,模糊的面影,山妮—眾多模糊人影中一個模糊的身影,既使是迪斯可的狂舞,她的舞姿仍有著某種嫺靜與溫雅。她的目光伴著思緒隨著節奏隨著舞步穿越人群。

  僅因了一個偶然的回眸,一張臉,一張俊秀的青春逼人的臉,驀地擦亮了山妮的眼睛,如一重別樣的風景。她看不清他真切的面龐。他身後是一扇洞開的門,他靜靜站著,那目光那種神情說不清是打量是欣賞還是悠然的觀望,總之,他與這一切保有一定的距離,像一位早熟的憂鬱少年。

  狂舞的人群擺過來又扭過去像重重波浪。她看不見他真切的五官,就像剛剛看過一段極精彩的文章,記不住一個完整的句子,斷續地記住了驚妙的言辭與令人回味再三的意趣。

  用語言表達出的,既使是自言自語,往往也不是最真實的。迪斯可舞曲終了。山妮心想,他是不會請我跳舞的,像他這樣滿懷青春氣息的少年,不會,也不可能來請我跳舞。內心深處,對那張洋溢青春氣息的臉龐說不清是充滿懷想還是努力故意遺忘。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