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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山妮沒說一句話,也不認為他說的是無心的話語。他這話實在是某種行為的前奏。離婚。這個山妮想過。真實說來,她發現自己對李浩並不依戀。沒有人值得你依戀。那是一種何等深的孤獨,也沒有人依戀你。生活是何等的無所依憑。有一個家,哪怕只是形式上的家,也是好的。但這個家,她也無力也不想挽留。當時,山妮對那樣的女人—丈夫有了外遇仍百般依戀百般努力保全家庭的女人,對那些為爭風吃醋大打出手的女人,無限羡慕並滿懷敬意。因為這些她都不能夠,她發現了自己某些時候對人與事實在是非常的冷酷。因為這樣的冷酷,註定有很多時間得生活在孤獨與寂寞中。

  對自己的傷失去了痛感,不是麻木得失去了感知的能力就是全然悲哀無望到了極點。山妮當時的情形應屬於後者,這主要源於某種與生俱來的氣質。當這種氣質一旦被現實事件觸摸引發,悲哀無望就像某種喜悅之情,油然而生,令人無處躲。

  不論是詞句還是曲調或是演唱者,流行歌曲總給人一種扭捏做作蒼白之感。女歌手媚氣十足,男歌手則聲薄氣短。一直懷疑他們何以有那樣的熱情來輕飄飄地演唱自己從未體驗過的情感,但是,當聽到林憶蓮的那首:走在大街上的女子,為什麼總是憂傷的姿勢。山妮想,至少我是這樣。

  秋日下的景物遼闊曠遠。黃葉開始離開樹木,疏朗的景致蘊含著蕭肅,秋天,既是收穫的季節也是惱人的季節。

  那天下了班,山妮並不急於回家。坐在辦公室的高椅子上,望著窗處的秋景,一群灰鴿子從對面磚紅色的屋頂飛過,最後飛向更深的樓群,它們有它們的去處。

  不知什麼時候,一隻離群的灰鴿,悄悄地棲落在玻璃窗外的檯子上。流轉好奇無助的眼神,活潑的身姿,邁著小小的碎步,從這頭走到那頭,像在尋找,朝山妮打量了兩眼,撲地振翅,又飛走了。所有的動物,最令人羡慕的是鳥類,在空中翻飛。何等飛揚自由。

  又一隻鴿子停在窗臺上,深蘭色與灰黑色交錯的羽毛。它靈巧的腿支撐著它輕盈的身子,一動不動地朝裡張望,最後看見了山妮。那眼神讓山妮感動,像問候與探望,仿如他們是老相識了,不知道它是不是原來的那一隻。

  那一刻,山妮感到動物比人要可愛得多,與那只灰鴿子做著無聲的交流。最後,它還是飛走了,它飛行的姿勢,輕盈無比。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山妮關好了燈,掏出鑰匙鎖門,鎖孔裡鑰匙轉動的響聲合著一聲明朗的問候。

  你才回家去?小萍果端著洗好的飯盒笑著說,我晚飯都吃好了,你才回家去。

  山妮當時笑的表情,略帶淒苦與憂鬱。問他,你還要加班?

  不,我要回宿舍去,宿舍裡的人還在等我打撲克呢。他的樣子很頑皮,接著又頑皮地說,你若有時間,歡迎你加入我們的娛樂行列。

  盡興的無憂的玩樂,真的很令人羡慕,山妮便挖苦他說,你們是不是聚眾賭博?

  帶點賭博性質,誰輸了誰管星期六與星期天的一日三餐,這不挺好,既娛樂又解決了吃飯問題,如果你來參加,你輸了我們就到你家吃飯,怎麼樣。

  他說得那麼興高彩烈,山妮感到自己受到了感染。

  但是在電梯間裡,在一束燈光下,他卻以帶著真切關懷的口吻說,你好像不高興?

  山妮不能告訴他自己面臨的生活以及這生活帶給她的憂傷與惶恐,還有隨之而來的悲哀與絕望。她低下頭去看著自己皮涼鞋上的帶子說,工作上有些累。

  可惜我幫不上忙。他真誠地說。

  帶著一份感動,山妮說謝謝。

  夕陽很紅,在黑蘭色的天幕上正一寸寸往遠處的一線山巒與建築群跌落,街上的人群與車流已過了上下班的高峰期。山妮與小萍果騎著車迎著八月的風,迎著夕陽下的天光,走向各自的投宿處。

  大概他敏感地觸摸到了她內心的淒涼,一路上,誰也不說話,直至進了宿舍區大門,他才笑著說,我住集體宿舍樓的三樓三一六房間,如想打撲克,可去登門,他們將熱烈歡迎。

  那只停在窗臺上的小灰鴿與小萍果的關切,令山妮恢復了知暖的感覺。她不知小萍果是否聽到了有關自己的傳聞。這個她並不擔心,聽到了又怎樣?她無法堵住人們的嘴,由他們說好了。

  一天,單位分發梨子。每位職工30斤,30斤的箱子拎起來有些費力。山妮想把它放在自行車的後座上,但她的自行車過於輕巧,後坐架上的鋼架根本綁不住一箱梨,車子被弄得東倒西歪。小萍果遠遠地從正忙於搬運的人群中走來,說,放倒我的自行車上吧,我的車要穩固得多。山妮還來不及說什麼他又說你得稍等一等,我先把我的這一箱搬到我的宿舍,說著,他扛起一箱梨就走進了旁邊的集體宿舍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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