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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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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啞然笑了,是啊,我們這個樣子怎麼能算是考試啊?連續一個多星期的考試幾乎把人活活折磨至死,前天晚上整個宿舍淒淒然坐在25瓦的電燈下麵,痛苦地背書,容格、福柯、薩特、桑塔格的學說和著作壓住我們因為困倦而有些皺褶的思緒,然而無法壓得服帖一些,反而摩擦著,使頭腦更劇烈地起了皺。還有昨晚的通宵,一幫人窩在雜亂不堪的床上暴啃西方文學史,饑餓難耐時以麵包和餅乾充饑。夜色沉沉,西方世界的漫長歷史開始橫跨而至,從古希臘羅馬到中世紀,從中世紀到文藝復興,從文藝復興到巴羅克時期,從巴羅克到古典主義,從古典主義到浪漫主義再到19世紀現實主義,最後一腳跨到了20世紀的表現主義、存在主義、荒誕派、意識流等等,歐美的作家們詩人們排山倒海般迎面撲來,織成一張碩大無比的網籠罩在我們的頭頂。 「噢——」黑暗裡,執拗的身影和音調,似乎一切都顛倒錯亂,皮諾突然拉長聲音,念起了《洛麗塔》的對白,估計是最近看《洛麗塔》看得中毒了,只見他雙眼望向天花板,念道:「洛麗塔,我生命之光,我欲念之火。我的罪惡,我的靈魂。噢,洛——麗——塔!」 我滿意地點點頭:「對,這樣,舌尖向上,分三步,從上顎往下輕輕落在牙齒上,洛——麗——塔!」 皮諾抓過枕頭,砸了過來:「哈哈,你丫還是文學青年啊!」 「喂,你幹嘛,想單挑是不是?」我見勢連忙臥下。看到我這副模樣,皮諾隨後又一臉嚴肅狀:「喂,蘇昱,我感覺我們真不像念中文系的。」上鋪的哥們立刻都爬起身,紛紛問道:「那像什麼?」 皮諾倒吸了一口冷氣:「公文系!」 「靠,去你的吧,你才是公文系呢!」我抓起枕頭就砸了過去。皮諾搖了搖頭,自我安慰地笑笑。他用手撫著胸口,過了一會兒才深深地歎出一口氣來:「真的,騙你是鳥,我感覺我們中文系越來越有一種滑向『公文系』的危險,像我們這窩所謂學文學的人畢業後保不准就徹底失掉飯碗。」 我咂著舌頭:「畢業那天我們一起失業,有啥了不起的,實在不行的話我們還可以去教書。」可能嗎?我這副模樣可以去教書,可以為人師表嗎?看來誤人子弟的可能性比較大一些。 皮諾的笑容一下子收起來,突然用很嚴肅的目光注視著:「讀博爾赫斯的時候,我是十二分地深刻體驗到中文系文學教育的後果之一,就是使一批批原本是文學的理想讀者變成了一群群成熟老練目光犀利什麼也不在乎的理性讀者,至於文學研究者們離理想讀者就更遠了。」 說完,皮諾低頭沉思了一下,搖了搖頭,只拋出了一句話:「哎,如果斯泰因在這裡,她肯定會像教訓海明威那樣惡狠狠地訓著我們:你們全都是迷惘的一代。」 他一臉的憂鬱,昏黃的燈光下,那憂鬱的神情,像少年維特,他應該是浮士德的憂鬱呀。 我皺起眉頭,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嗯,我們全都是迷惘的一代,咱們跟海明威一樣牛B,都是在通往牛B的路上一路狂奔。」 皮諾瞥了我一眼:「牛B?跟中文系那些酸不拉幾的所謂文學青年長期相處,我看,我們遲早都成了牛×,或者傻×了。」 3 我突然想起前些時候,我在天涯社區認識一位元J大中文系女生。聊了會兒,她突然告訴我,她的最大願望就是成為80後第一美女作家。隨後她發了照片給我,果然巧笑倩兮,堪稱80後的Logo——驕傲,張揚,無所畏懼。我想,「美女」這一心願已然達成。或許幾年後,她真的可以成為風靡一時的作家,而作家和美女有關係嗎?例如沈家姑娘沈文婷,我會誇獎她是美女,也會稱呼她是作家,但不會稱呼她是「美女作家」。因為將「美女」與「作家」聯繫起來只會產生這樣的效果——它們是互相攙扶才站得住腳的。 從上週末開始,我就開始頻繁出入圖書館,翻閱《九十年代的文學地圖》、《中國獨生子女研究》、《論孤獨》等書,以及「拜讀」了一些80後作者的作品,準備了一疊資料胡搗我的畢業論文《追問·反思:「80一代」文學創作潛流》。事隔數日,皮諾用了一口近乎絕對零度的語氣問我:「為這個主題進行研究與討論有意義嗎?」我愣住了,所謂「論文」無非是把自己大學期間零零碎碎的知識串起來,然後對「知識串」修修補補,填填改改,以證明我們無愧於四年來的求學歷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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