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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我看了皮諾興奮的樣子,輕輕發笑。皮諾心裡只愛著一個女孩,也就是唐玉,但自從唐玉車禍之後,他只好每隔三天兩日就去一趟醫院看望唐玉,守在她身邊,陪著她說話,陪著她度過所有的喜怒哀樂,有時他會帶上新鮮的水果,有時則帶上自己用心煲的老火靚湯,他說,他會慢慢等到唐玉痊癒,等到唐玉接受他,他堅信他的執著可以感動唐玉冰冷的心。兩天前,皮諾終於向唐玉表白了,唐玉沒有拒絕,只是沉默著,良久她才低低地說:「賢旭,給我一點時間好嗎?因為來得太突然了。我知道你對我的好,知道你是真心的,但我一直是把你當作哥哥。我希望……你能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好好想想,好嗎?」皮諾答應了,他仍然每天都去醫院看望唐玉,悉心照顧著她,陪伴在她身旁。

  室友們都贊成皮諾提出的條件,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正是開始嚮往異性的年齡,平日裡學校管得那麼嚴格,根本沒機會私下裡同女生來往,上一趟女生宿舍,進出登記不說,還要寫上「事由」、「內容」,甚是麻煩,誰還敢去?稍不留神,就落個「圖謀不軌」的可怕嫌疑。過生日,是個堂而皇之的理由。我的上鋪是女生們公認的「白馬王子」,一米七八的個子,文俊儒雅而又不失威武,平時穿上護校隊的警衛服走在校道的英姿不知牽引了多少女孩子愛戀的目光,這一次他會邀請誰作自己的女伴呢?還有那個不愛說話的詩人,他的附和聲最高,又會邀請誰呢?

  宿舍裡轟成一團,尖叫聲,附和聲,甚至還有皮諾不成調子的夜半歌聲。

  熄燈鈴響了,我們全然沒有聽到。約莫過上10分鐘,「砰、砰、砰」,有人急促地敲門。「關燈了,關燈了!」值班老太太在過道裡喝道,緊接著一陣咕噥,「這幫小孩子啊,自覺性總是上不去,非讓我老太婆催著才聽話,幸好今天是我值班,要是老頭兒值班,哼,非把你們這些沒關燈的宿舍全部記錄在冊不可。」

  大夥兒相視地吐了吐舌頭,趕緊關了燈,輕手輕腳迅速收拾著床鋪。

  2

  這會是冬天,為了應付下個月的考試,所以這段時間我是幾乎閉門不出。

  昨天跟安妮逛了北京路的唱片店,雖是寒冬,閒逛的人還是很多。空氣裡是烤肉串的味道,還有北京路特有的臭豆腐味兒,陽光就像分糖果的阿姨一樣,小氣地給每個人一點點溫暖。我穿了很多衣服,以至於在CD架上上下下拿碟,有些行動不便,眯著眼睛看那些英文字母。後來,不想翻騰了,便從最近的架子上拿了一張合集,順著幾張Bjork和一張Tom Waits的mule variations一塊付了款。

  一直到回了家,很久沒陪我逛街的安妮還是一臉興奮地說東說西。我笑了笑,把她緊緊摟進懷裡,湊近她耳邊:「快去洗澡吧,等會我抱著你一起聽音樂!」安妮高興地抓起睡衣進了浴室。

  我在房裡靜靜聽著音樂,在水的嘩嘩聲、吹風機的轟鳴、樓道的腳步聲中,Bjork的音樂緩緩地流進我的世界。在地板上,我看了好一會兒音樂介紹資料中的介紹選曲的CD封面。封面照片上是幾個玩耍的孩子,其中一個很孤單地坐在一邊,黑白而簡潔的色調似乎一下子讓周圍安靜了少許。

  在皮諾送給我的Nature專輯中也有這幾首歌,Nature的音樂中,那浪漫的色彩,優雅的氣度,溫情的歌聲,卻讓我說不上來的喜歡,或許因為說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氣質而歡喜,或許就是簡單純粹地喜歡上了它。有時我會一直聽著它,直到深夜。在寒冷的冬夜,縮在被裡,聽著它入睡,直到次日醒來,睜開眼的第一件事,重新聽它。安妮問我為什麼這樣喜歡Nature的音樂,我沉思了良久,最後的回答是,因為他們的音樂是屬於青春的,屬於愛的。

  時間早就過了午夜了,我裹在暖暖的毛衣裡,靜靜地站在窗前凝視著天邊零零點點的星星。冬天的風從開著的窗刮進來,它從開著的窗裡飛到窗外去,和冬天的空氣碰觸,帶著莫名其妙的感動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門被風推開了,透過朦朧的月光,我看到了懷裡安妮那雙真誠的深褐色的眼睛。在那一刻,我知道上帝正在天堂微笑地看著我們,向我們點頭,為我們祝福。

  安妮扭過身,從背後環抱著我,低低地說:「阿昱,我喜歡這樣的感覺。」

  我拍了拍她的手背,轉頭沖她微笑地點頭。

  「安妮,你知道嗎,有人形容男女間的交往,就好像在海邊撿石頭,大家都會撿喜歡的那一顆。一旦撿到一顆你最喜歡的石頭,便把它帶回家去,好好對待它,因為那是你唯一的石頭……」

  「那我是你生命中的哪一顆石頭?」

  「我想,是最大、最美、最適合我的那顆。」

  安妮微微笑著,滿意地把頭靠在我的肩膀。

  我們久久地站在窗前,彼此溫暖著對方。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一陣尖銳的手機聲劃破了沉寂,幾乎刺穿了我的耳膜。

  我拿起手機,問了一句:「喂,你好!」只聽得那頭一陣急促的呼吸聲,緊接著傳來沈文婷驚慌的聲音:「唐玉出事了,現在醫生在搶救……」

  「啊——」對著朦朧的窗玻璃,我似乎看到自己那張蒼白如紙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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