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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零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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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坐在陽臺上,風帶來植物的香氣,偶然一葉白帆輕盈地掠過細浪泛湧的江面,鳥兒在柳條林裡翻飛,一些花朵正在綻放。安妮的笑容像是白天的陽光那樣燦爛。她就仿佛來自現實之外,水晶般透明,月光照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幸福似乎籠罩了她,讓她散發出迷人的美。 我的手指在她的脖頸間讓那條絲巾千變萬化時,癡迷地看著她甜美的笑容。她湊了過來,驕傲而甜蜜地在我耳邊呢喃:「阿昱,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男人,是你教會了我什麼是愛。」霎時間,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信任,以及喜悅。我把安妮抱在懷裡,說:「你也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女孩。」 我們四片嘴唇在交錯,兩條舌頭在糾纏。 面對遠處清風撲面鳥語喧嘩的曠野,我擁著安妮坐在陽臺,安妮開始向我訴說著她的人生夢想。她說她想在山上擁有一間木頭房子,門前養花,屋後種菜,家裡有個脾氣溫雅的丈夫和一個眉清目秀的孩子。每天清晨是小鳥的啁啾將他們喚醒,晚上邀一群雞鴨一起回家……我對她的憧憬總是給予足夠的重視和欣賞。我深知她的這個理想不乏小資情調,多少無知無識的人正生活在這個理想裡卻每天做著逃離的掙扎,但難得她竟還有這份情調!所以我並不提醒她,現實的生活僅有這些是遠遠不夠的。我想,如果自己就是她那個溫雅的丈夫,我願意為她承擔生活必須面對的所有苦難與艱辛,願意為她撐起一片永遠晴朗的天空,願意用一生的時間為她經營這個不醒的夢。 安妮告訴我,她近來特別愛逛街,不是去鬧市購物,而是專往小巷深處鑽。斜陽草樹,尋常巷陌,古老的K鎮其實也頗具民俗特色的。她喜歡穿著手工布鞋,輕悄地走在深巷中的青石板上,看碧瓦紅牆的殘容,聽靠著籐椅的老人們零零碎碎地講那些褪色的故事。她喜歡去河邊,坐那種老式的木板船,花一塊錢從此岸坐到彼岸,再花一塊錢從彼岸坐到此岸。她還喜歡大老遠去尋那種地方小吃,或者熱乾麵,或者臭豆腐,或者黃潭米粉,或者張港火燒巴,還真是風味獨特,口感地道。有時她也給老闆娘帶點回去,老闆娘總是一邊笑她是「古怪的女孩」,一邊狼吞虎嚥風捲殘雲,她的心裡就再一次漾起滿足和愉悅。 安妮還說,這幾個月來她就是這樣渾然天成地生活著,她甚至每天晚上拿著我們以前一起遊玩的照片發幾個小時的呆,或者在夢裡無數次呼喚我的名字。她說,如果我們無緣再相見,恐怕她這一輩子是永遠也忘不掉我的名字、我的容貌。我笑了笑,所有初戀的記憶都是刻骨銘心的,安妮這樣念舊的一個人,又怎能免俗? 就像喜歡中國山水畫一樣,安妮喜歡所有單純明淨的東西。她喜歡將頭髮束成簡單的馬尾,喜歡穿淡色衣裙,喜歡素面朝天,喜歡一笑嘴角露出一對清澈的小酒窩,喜歡騎一輛單車跑到郊外,看村莊怎樣慢吞吞從薄霧中醒來,看夕陽怎樣羞答答將頭靠在山的臂膀上。她說她從小生活在香港這個盛世繁華的國際大都市,可她的天性與鄉村卻是相親的,許是血緣的關係。 9 夜色裡,遠處群山現出孔武有力的輪廓,細風微涼,雨絲濺到因為酒精而發燙的皮膚上,非常舒服。 雷電破壞了電路,我們胡亂地沖了澡,回到房裡,我懷摟安妮,恍恍惚惚睡了一覺,等我睜開眼睛時,一場暴雨正在襲來。安妮小貓似的依在我的懷裡,側身而臥,發出均勻的呼吸聲。我翻過身,撫過她的頭髮。眼前這個臉色微黃的女孩,面帶沉靜的笑容,稱不上美女,卻有著一種奇怪的魅力,讓我如癡如醉。 夜黑得徹底,又起了風,狂風挾著愈來愈大的雨,突然響起的雷聲驚醒了酣睡中的安妮,她抬起頭,懵懂地問我:「這是在哪裡?」我細聲在她耳邊說:「在我的懷裡呢,寶貝!」安妮滿意笑笑,縮著腰躲在我的懷裡,溫柔得令我陶醉。 窗外的霓虹燈撲撲閃閃,空氣裡飄蕩著若有若無的黴味。我起身推開窗戶,一隻蝙蝠倒掛在窗框上,瞪著血紅的小眼睛盯著我。我用手指將它輕輕彈了下去,這看似細小的傢伙居然有張大翅膀,呼啦啦地飛起來,幾乎遮住了月亮,我飛快地關上窗戶,生怕它闖進來。 次日清晨,安妮帶我來到海邊。淩晨的大海波光盈盈,海水溫柔得令人流淚,一群海鷗掠進視野,闖進低空溫存地鳴叫,它們柔軟的羽頸銀光淺泛。 我緊摟著安妮,這個充滿異國風情的神秘女孩兒,她就像阿裡巴巴與四十大盜中那個美麗勇敢的女僕,頭上裹著黑絲絨頭巾,只露出一雙閃閃發光的眼睛;長至腳踝的裙子襯出她玲瓏剔透的身段,暴露在夜色裡的背部映照著明暗不定的月光,顯示出離奇的美麗來。她緊緊地依靠著我,瑟瑟發抖,更顯嬌小可愛。 晨光如霧,我們在陰晴不定的沙灘上散步。夜的大海別樣寧靜,海平線在無窮遠處隱隱現出純正的黑,暗藍的浪拍打細光微閃的沙灘,在月光下開出無數潔白的花來。海風吹過,鼓起安妮的白裙子,露出微黑修長的腿,仙子般好看。她面色微酡,嘴唇閃動著紅寶石般的鬱鬱光澤,細長的丹鳳眼神采飛揚,靠著我的肩膀,偶爾舉起手,玉鐲從白皙的手腕滑到小臂上,去碰撞另一隻玉鐲,弄出叮咚脆響。玉鐲每響一次,她便笑一小陣子。 巨大的波濤像幾米高的灰牆劈頭蓋臉地打下來,我拉起安妮,輕盈一躍,便淩駕于波濤之上。波濤撲向空無一人遠處的岸邊。安妮的長髮如同條條黑色水蛇盤繞在臉上在肩上,蕩漾在水裡,姣好的胸部若隱若現,海水包裹著她,忽而露出腿,忽而露出手臂,像在進行著一場詭異舞蹈。 安妮赤著腳,一頭秀髮飄散,先是小跑,然後狂奔起來。海水漲潮的巨響灌入耳邊,她興奮得叫出了聲,驚飛了島上所有的鳥兒,一隻只成為犀利的剪影,把黎明切割成均勻的一塊又一塊。 難怪安妮喜歡這個地方,我也忍不住愛上了這裡。只有這裡的海水有如此飽滿的藍,是天之盡頭的藍。還有月夜抛灑的碎銀,近處遠處都是:那石頭和彎來扭去的小路,酒店回廊裡的風鈴,落地窗外的金蓮花,院裡梧桐紫荊,被那樣的銀光分解成一個個靜止的圖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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