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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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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換上休閒裝,當天下午出發開往溫泉鄉,沿著高速一路前行,在路上我們不停地聽歌,聊天,仿佛有攢了一輩子的話沒說完一般。晚上,我們在滾燙的溫泉浴缸裡顛來倒去,直到肉皮被燙的粉嘟嘟的,就像兩隻被煮熟的螃蟹。我們相擁而眠,清晨醒來時,窗外的世界都泛著晶瑩剔透的光,下雪了,這大概是這個冬天的最後一場雪,因為春天就快來了,我甚至聞到了小草即將發芽的氣味。 他問我,下午回去就註冊結婚好不好,我說好的。他說不許反悔,我說不反悔。 賓館旁邊有一家玩偶店,裡面有手工製作的陶瓷娃娃,在附近很出名。他挑了一對,說男的是他,女的是我,只要娃娃會永遠在一起,我們就會永遠在一起。打包裝的時候,店員不小心把女的娃娃掉在了地上摔了個粉碎,他發了很大火,嚇得小女孩一聲不吭,而我一直好言相勸,說碎碎平安,他才作罷。 我們匆匆返程,上高速之前要走一段坡路,冰雪路面總是很難掌握,不過我一向放心他的技術。我一直在把玩著剩下的那個娃娃,是個男孩子,大大的眼睛,還真有些像常歡。 就在我熱衷於娃娃的長相的時候,一輛桑塔納從後面結結實實地撞了過來,我們前面還有一輛迎面開來的載貨微型卡車,我只聽到一聲巨響,隨後就失去了知覺。 通往虛無的途中,有一個聲音將我拉了回來,我感覺到有人一直在拍我的臉,他說:「活下去,不許死,好好活下去。」 等我再次醒來,已經躺在了病房裡。醫生說我斷了一根肋骨,並且他們發現我的腦葉上有陰影,我告訴他們是膠質瘤,已經在別的醫院確診過,並不是這次車禍造成的,醫生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我問醫生跟我的男朋友在哪裡,三車相撞,我們夾在最中間,既然我沒什麼事情,估計常歡傷得也不重,我想馬上看見他。 醫生並沒有回答我,我略微感到不對頭,拼命地問他「常歡在哪裡,告訴我他在哪裡」,他依舊沒有做答,我尖叫著想下床去找他,結果被攔了下來,「見不到了,人已經走了」這是醫生最終給我的回答。 我被卡在了車裡,120沒到之前,是他把我從車裡拽了出來。聽醫生說,當時他的肋骨融穿了肺,脾臟也破了,引發了大出血。在救護車上,他的嘴裡不停地湧著血,卻一直在拍著我的臉,告訴我不許死,活下去。 那一刻我真希望自己能夠馬上暈倒,那樣就可以看不見,聽不見,可是我沒有。 我只能眼睜睜地接受一個事實:常歡死了。 這世界上我最最深愛的那個男人,他已經不在了。 再不能依靠在那個溫柔溫暖的懷抱裡,再不能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再無法被那只大手緊緊牽著安心步入未知的前途。我很後悔答應他要做一個聽話的女人,沒有他的世界,不值得我眷戀。然而我卻不能輕易地結束自己,因為他最後的期望是讓我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沒有參加他的葬禮,那個時候我正躺在手術臺上,李大勇那位腦外科權威院長老爸親自主刀。接受麻醉前,他對我說孩子你放心,手術一定會成功,我說無論如何都感謝您。 那一刻,我很希望自己能夠從此和上雙眼不再睜開,那樣我就可以坦坦蕩蕩地奔向常歡,而不用執著於那個承諾了。 沒有常歡的世界,活著,是種負擔。 尾聲 儘管我萬分期待著任何自殺行為以外導致的死亡,可我終究還是活下來了。也許這是上帝的意思,也許這是常歡的意思。我接受了開顱手術,結果異常成功。蘇醒過來的時候,爸爸媽媽都笑了,唯獨我一個人在歎息。 常歡的媽媽決定把泰城的房子賣掉,她不想再回到那裡,因為那扇門永遠能開啟她的悲傷。她總會想起兒子,而「想起」幾乎等同了「撕心裂肺的痛」。房子很快售出,因為買家是我。我想繼續住在那裡,那種熟悉的味道常常會給我一種錯覺:常歡正在某個角落注視著我,在離我最遠也是最近的地方。 初夏時分,劉亞菲和趙小帥終於決定走入婚姻的圍城,他們的婚禮辦得很倉促,從決定到行禮只用了兩個禮拜。後來我才知道,是劉亞菲懷孕了,他們不想拿掉孩子,就選擇結婚。今年最流行的是生小孩,劉亞菲又趕了一個時髦。 當時我的頭髮還只有一寸長,我戴著軟帽參加了她的婚禮。婚禮上有很多讓人意想不到的來賓,包括24孝,包括肖田田,我沒心思探究她的新歡舊愛們究竟會不會大打出手,只待了一小會就匆匆離開,我有些抗拒這種喜洋洋的場合,因為我身上的氣息與之格格不入,難以調和。 晚報副刊部主任,我的張老師終於知道了我離職的原因,並且還知道了以後發生的事情,他建議我重新回到工作中來,我說暫時不想工作了,現在只想歇一歇,靜一靜,偶爾想想那個人。 洛可哥如願以償地出國了,澳大利亞。臨走的時候他告訴我,說去那裡是因為一個男人,他說早晚會在那買一片牧場,所以她先去,她要在那裡等著他。她建議我跟她一起離開,說換個環境有助於忘卻,我沒有接受她的建議。我不想離開這個城市,這裡的每一個角落都有回憶,如果連回憶的權利都被剝奪,我真的不知道還是否要繼續堅守承諾,勇敢地活下去。 在我去醫院複查的時候看見了棠和徐小妤,他們終於決定在泰城生活下來了。她的肚子挺得老高,據說是一對雙胞胎,我說恭喜,她微笑著說了句謝謝,那笑容依舊像秋天的雲朵般精緻,跟初見時並無二致。相比之下,棠卻滄桑了很多,臉上寫滿了疲憊,大概婚姻就是這樣的,至少有一個要徹底的改變。 我還是經常會去米婭,喝點橙汁,發發呆;偶爾也會去BonnieBar點半打墨西哥啤酒自斟自飲,那個來自美國的黑人DJ總是喜歡用英文講笑話,無論好笑與否,我總是笑得前仰後合,直到眼淚流出來。 9月9號,星期六,我和常歡最初定下的婚期,許多人都忘記了這個日子,只有我還記得。 清早起床,久違的眩暈在洗澡的時候重新造訪,我重重地摔在了浴室裡。不知過了多久,我才悄悄地醒來。我怔怔地想了一會,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刹那間流淌到四肢百骸,我終於發自內心地笑了。 因為很快就能見到他了。 我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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