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與罪(27)_劉儒

二十七

　　狼子聽話地說：是，我是該去打獵了。大姐等著我，我一定打好多獵物回來。

　　巧蘭說：記著，打獵一定要小心，不好打的，不要勉強，千萬要注意安全。另外，打了獵不要再浪費，要買成錢攢著。還記著大姐給你說過的話嗎？

　　狼子知道巧蘭的意思是攢下錢來娶親，便點頭說：我記著那大姐。

　　巧蘭又說：你一定不要恢心，相信總有一天大家會知道你是冤枉的，會有好看的姑娘愛你，願意跟你的。只要手裡攢著錢，到那時就好辦了。

　　狼子自認識巧蘭以後，就沒有再想娶親的事，但他對巧蘭說的話從來都不撥，所以還是答應說：我記住大姐的話了，絕不再恢心，一定攢著錢。

　　巧蘭高興地打量一下他，接著說：這就好，希望你一定會永遠記住大姐的話，按大姐的話辦，好嗎？

　　狼子發誓般地答應說：好的大姐，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大姐和大姐說的話的，我要做不到這個，我就不是人了！

　　巧蘭又給他說了一些別的。在貴富快要回來，狼子就要走的時候，她又對他說：兔崽和我娘那裡，你不要忘了。

　　狼子說：大姐您放心，我怎麼會忘了他們呢？我打獵回來就去看他們，先去看了他們再回來。

　　巧蘭說：我感謝你對他們的照顧，我會永遠記住你照顧他們的恩情的。

　　狼子說：大姐您說這什麼話，要說恩情，是大姐給了我最大的恩情啊。

　　巧蘭搖搖頭，由不得眼淚下來了。

　　狼子見巧蘭落了淚，不明白又是什麼讓她傷心，著急地說：大姐，您，您怎麼了？

　　巧蘭擦把眼淚搖搖頭說：沒，沒什麼。你該走了。

　　狼子還想問什麼，但時間來不及了，他只好下了炕。巧蘭在狼子就要鑽炕洞走的時候，突然抱住他，深情地吻了他。

　　第二天天還沒有亮，狼子就出門打獵去了。巧蘭在貴富下地走了以後，開始料理自己上路的事。多日以來，她已經反復考慮決定了，覺得死是她惟一正確的選擇。自打與狼子越出姐弟的關係以後，雖然經她多次的努力，但一直未能約束住自己的感情，這使她深深地感到，要斷絕這樣的關係，已經不可能了。可繼續這樣下去，她一方面承受不了良心和道義的譴責，另一方面古訓說得對，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這事總有一天會被人知，會被貴富知道了的。那結果，不但把狼子毀了，把貴富也就毀了，她也成了為人所唾駡的豬狗。與其這樣，還不如自己自盡了，這樣最好，是她最好的選擇。她洗了臉，梳了頭，拿出狼子給她買的衣服來穿上。隨後，就把準備好的繩子綁到了房梁上去。

　　在做好了一切上路的準備以後，巧蘭在炕邊上坐下來。她顯得是那樣從容不迫，就像要出門上路以前，坐下來蓄蓄精神，想想還有什麼是否忘記。她首先想到的是狼子，默默地為他做了祈禱，乞求老天保佑他打獵安全，早日得到人們的理解，卸下精神上的沉重袍袱，找個好媳婦，成個好家。接著她想到的是貴富。她覺得貴富是個不錯的人，他老實，忠厚，對她很好。雖然他一直把她鎖著，讓她很生氣，但她能理解他，因為他受了眾人的影響，眾人現在都不覺悟，為什麼非要他覺悟呢？他也是出於對她的珍愛啊。所以，她現在不恨他，她感到她對不起他，希望他還能找上一個好的妻子。她特別乞求老天，不要讓貴富發現那地下的通道，讓他和狼子之間以後不要仇視，都平平安安地過好日子。巧蘭最後想到的是她的娘和兒子兔崽。一想到這裡，她再也控制不住悲傷的心情，放聲地哭了。

　　對於兒子的憐念，幾乎動搖了巧蘭赴死的決心。她那兒子兔崽，自失去父親以後就非常可憐，後來她又走了，現在她又要死了，往後可憐的兒子還怎麼活呀。這時候她又想到了狼子，想到了狼子對兔崽那樣好，兔崽又是那樣喜歡狼子。她想，狼子以後會繼續照顧兔崽的。憑著她對狼子的瞭解，她相信狼子一定會繼續那樣做的。想到這一層，她又有些放心了，她又堅定了死的決心。而且她覺得，必須快一點行動，否則過幾天狼子回來了，又得重複那種提心吊膽悔恨莫及的日子，說不定哪一天她就把他們全毀了，使她成為一個死有餘罪的人。想到這裡，她騰地一下站起來，朝那繩索走去了。

　　第九章姦情微露狼子起狼心

　　狼子在惡與善之間掙扎著，一會兒痛斥自己，一會兒又為自己辯解。他在屋子裡來回奔走著，心煩地踢踢這個，踢踢那個，當他的腳踢到那瓶別人給的藥的時候，他一下站住了。

　　在去往山區的路上，狼子大步流星地走著。他的心情極好。昨天巧蘭主動給於他的情愛，是多少天以來最讓他刻骨銘心的一次。他因此激動得幾乎一夜沒有睡。他發誓要為巧蘭做一切她需要做的事。他想，為了巧蘭大姐，就是讓他馬上去死，他都高興，他都毫無怨言。現在，他一邊走一邊想著昨天與巧蘭大姐的每一個細節，以及她說過的每一句話。想著想著，他忽然站住了，忽然覺得巧蘭大姐昨天的言行好像有點反常。昨天他過去以後，她怎麼沒有再追悔呢？難道她想通了，覺得這是應該的嗎？以他對巧蘭大姐的瞭解，似乎不會。起碼不會這樣快，這樣突然。前一天還是那樣，怎麼會隔了一夜就變了呢？另外，她第一次那麼主動。在這以前，他想的只是巧蘭大姐的情愛，只覺得非常的幸福。現在他仔細一回想，才覺察出在那主動瘋狂的背後，好像隱藏著痛苦和絕望。再想想巧蘭大姐對他說過的話，他不由腦袋一大，一句話脫口而出：難道她要尋短見嗎？

　　狼子想到這個以後，扭頭就往回家的路上跑。他跑得比馬比鹿還要快。他越跑越感到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所以也就越來越拼盡全力地跑啊跑啊。他知道，巧蘭大姐的命就在他自己的腳下了，要是他遲到一步，巧蘭大姐就完了，他的過錯也就永遠地無法補救了。

　　當狼子來到貴富家裡的時候，巧蘭已經掛上去了。他一個箭步躍上去，把巧蘭抱了下來，大聲地叫她：大姐！大姐啊！

　　巧蘭還過氣來，睜開眼，看看跟前的狼子，痛苦地搖頭說：你，你為什麼要這個時候回來？你不該救下我呀！

　　狼子說：大姐，您為什麼要尋死？啊，為什麼呀？

　　巧蘭說：為什麼你難道還不明白嗎？我要不死，遲早會把你毀了的。貴富也會毀了的。只有我死，才能救你們呀。你快走，不要管我，我死是最好的結果。你走，你快走啊！

　　狼子說：大姐，您好糊塗呀。您要死了，才是毀了我呀。您死了，我還怎麼活？您死了，兔崽大娘還怎麼活啊？

　　巧蘭說：我死了，你會娶上好媳婦，你會有好日子過的。我知道，兔崽和我娘，你也會管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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