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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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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發現她每天晚上都去圖書館自習。他佩服她的精神,因為他自己也是一個喜歡堅持的人。以前從沒去過自習室的他竟然突然有了要去上自習的欲望。而每次他去自習都會選一個離她不遠的座位坐下來看書。 他發現她看書的時候總是深埋著頭,臉幾乎要貼到書上了。這使得她的頭髮垂下來遮住了她的臉。秋泯無法看見她的表情。他想,她的眼睛離書太近了,對視力不好。可是他不敢對她說。如果說了,那不就讓她知道了自己在注視她嗎。 每天晚上看到她旁若無人埋頭苦讀的樣子,秋泯的心就感到格外的踏實。他在心裡暗暗笑了好幾回:原來默默地欣賞一個人是如此快樂的事情。後來,去上晚自習就成了秋泯的必修課。為了這門必修課,他改變了一個習慣——晚上再也不去文學館看書了。他絞盡腦汁製造出一些和她的「巧遇」:他知道她下樓時從來不乘電梯,於是他看見她下樓時便乘電梯先她一步到達一樓圖書館門前,然後等她下來時,便走上去說:巧啊,小甜,你也來圖書館啊? 再後來,秋泯上自習時就乾脆坐在小甜的旁邊或對面。他和她有幾門課是同一個老師講授,所以他就有了找她借筆記的理由。借了又還,還了再借。一來二去,他對她更加熟悉了。好感與日俱增。 有天晚上,小甜一反常態地8點過1刻就開始收拾書包準備回去了。她剛起身,秋泯也裝好書跟了上去。 下樓的時候,秋泯輕聲地問:小甜,你今天晚上怎麼走這麼早啊? 走在前面的小甜回頭看了他一眼,也輕聲地回答:哦,我今晚有點不舒服,好像缺氧一樣。然後她反問一句:你今天怎麼也走這麼早? 小甜的反問使秋泯手無足措。他說,我,我也好像有點不舒服,坐不下去了。其實他說的也是實話,他看到她走了,當然就不舒服了。因而坐不下去了。 那天晚上,他們一起從圖書館走到了學生公寓20棟和21棟分路的地方。秋泯以前一人走這段路時,覺得它是那樣的漫長,而在那一晚,卻變得那樣的短。短得令他恐懼。從自然的角度看,那個夜晚並不美麗,沒有月亮沒有星星,只有呼嘯而過的冷風。然而他的心頭是暖洋洋的。他們並排走著,雖然話語很少,但對於秋泯來說,那已經足夠。他只希望那條路永無止境,他們就可以沿著那條路永遠地走下去—— 秋泯從她的少有的笑容和言語中作出了判斷:她並不討厭他。 明白這一點後,秋泯的心情更加激動起來了。按照他的本性,他應該是喜歡順其自然的,但是對於感情,對於眼前的這份不同尋常的感情,他實在不敢再被動地等下去。可是他卻又不敢說出來,他太在乎這份感情了,他怕說出來的時候就是失去的時候。 那天晚上,秋泯看完了那場《向左走向右走》的電影后,心裡愈發不平靜起來。他突然害怕她會用一種生疏的禮貌隔開他們的距離,害怕他們根本只是萍水相逢,只是兩顆呼嘯而過的子彈,兩個匆匆的過客,在人生的路途上擦肩而過,永遠沒有交匯的一天。 一個週二的晚上,秋泯要去學生會開會,在走之前他給旁邊的小甜寫了一張紙條:我現在要去開會,如果你走的時候我還沒回來,可以幫我把書帶回去嗎?順便問一下,能把你的照片送我一張嗎? 她很快地就回了紙條:OK。不過我也順便問一句,為什麼要我的照片? 秋泯的心又開始狂跳起來,他抬頭望瞭望天花板,思索了半分鐘後寫了一句曖昧的話:因為我很欣賞你。 他把紙條給她後就匆匆走出了自習室。雖然他知道離開會還有一段時間,但他那時必須離開。因為他害怕她面對面地對他作出判決。他太害怕失去了。 兩個小時的會議對那時的秋泯來說簡直是煎熬。系主任在會上滔滔不決地講,他卻一句話也沒聽進去。他在想此時小甜在想什麼。他在等待他的命運。 9點40分,會議終於結束,秋泯懷抱著一顆不安的心匆匆趕到圖書館自習室。小甜還沒有走。秋泯在她旁邊靜靜地坐下。 快到10點時,她起身要走,他跟上去。下樓的時候,她沒有說話,秋泯想,這下完了。可是剛走出圖書館時,她突然回頭問,你們文學社開會嗎? 不,是學生會。聽到她說話,秋泯提著的心終於放下了。然後他開始抱怨學生會的形式主義,抱怨系領導的囉嗦。 然後他們的談話就輕鬆起來。從學習談到生活,從現實談到理想。但他們都心照不宣地避諱了一個詞:感情。 分別的時候,她輕輕地揚起頭說:拜拜。頭髮在晚風中飄拂起來。這使得秋泯借助昏暗的路燈光看清了她的笑臉,真實而又迷人。他想起了那一句詩:回頭一笑百媚生。 他真想在她的笑容裡萬劫不復地沉醉。永遠也不要再醒來。 這是秋泯上大學以來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清了一個女子的笑容,也是他與她最親密的一次接觸。 3毒 事後看來,秋泯的這次愛情就像是一杯濃烈的苦酒。他用他的幻想和衝動釀制了這杯苦酒。然後像個孩子似的好奇地端起了酒杯,他雖然感覺到了酒杯的冰冷和沉重,然而那撲鼻的酒香卻是擋不住的誘惑。他猛地喝了一口,又苦又辣。酒杯落了,杯子碎了,他中毒了。一杯酒就這樣灑在了地上,一個靈魂就從此變得萎靡,一場愛情就這樣夭折了。秋泯不知道在他端起這杯酒之前,小甜已在酒裡下了毒,用她的眼神和笑容下了毒,這種毒除了她無人能解。 自從那次和小甜近距離接觸以後,秋泯進一步確信他已遇到了他愛的人,雖然他不敢確定她也愛他,但至少他相信,她不討厭他。他相信她的笑容是真實的,他相信她會讀懂那一句「我欣賞你」,她應該知道他不會輕易地讚揚一個女子。 秋泯覺得時機已經成熟,於是便在一天上晚自習時把他寫的那篇小說《生命的另一半》遞給她看。那篇小說簡直就是他和她之間的故事的真實記錄。更重要的是,他還在文稿上寫下了這樣兩段話: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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