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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


  子凡探出手嵌住她的下巴。話氣柔和地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沒問過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見茹溪呆呆地望著她,以手撫摸著她的臉,「因為以目前的情況,沒有什麼事比你活著更重要,他可以不去管自己會身陷囹囫的原因,寧可糊裡糊塗的遭這趟罪,也勻不出精力去追根究底,他必須打起百分百的精神,著善如何才能周全地保護好她。「別哭」他指去她的眼淚。茹溪卻因為他的那句話徹底崩潰了,淚水如同進棚裡的雨,落個不停。

  於凡的手微用力,使她躺回床上,臉貼著她的臉,纏綿地吻著她的耳側,歎息一聲後說:「要哭就哭吧,哭完聲就堅強起來。不要擔心我,也不一定我就會出什麼事。跟你說這些話,只是因為讓你照顧好自己,總是沒錯的。

  再堅強的人,有了依靠後部會變得軟弱。茹溪也是如此,即便她相信子凡只是希望她可以強大到保護好自己,然而,她又怎麼不能去想子凡會死掉的可能,失去了依靠,那又如何能不絕望?

  哭聲時斷時續,夾雜著子凡試圖鼓勵她振作的細話,宛如一出最煽情的悲劇,戲已近尾聲,彼此的心都被一種悲痛絕望的情緒震憾著。

  張越杭到這地步,的確是沒有什麼不敢做的事了,他有死刑犯那種喪心病狂的變態心理,可有人卻想勸他回頭是岸、陳秘書長雖然主動提出病退,也不是全無憂慮的,對於張越杭這種窮途未路的人,他是再瞭解不過的。

  下午,他打了電話給張越杭,目的既是試探,也是警告。他在電話裡說:「老張啊,你活了一大把年紀了,這一生敬畏你的人不少,佩服你的人也不少。聽我一句,我會盡力保住你,別再搗出事來了啊。

  張越杭冷哼一聲,摸了摸兩鬢幾撮淒瓊的銀髮,「秘書長已經退休,就不必來為這事』兒勞心費神了。

  陳秘書長沉默了會兒,聽筒裡只剩微弱的電流聲。他試探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張越杭顯然為了維護自己的權力,不肯輕易罷手,就變換了語氣,話重心長又似推心置腹地勸道:「人老都老了,該看開的也應該看開了,死後被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權勢和錢財這身外之物你更是帶不走的。

  張越杭半天沒說話,只把兩隻眼睛盯著空白的牆壁,臉上的神情看不出在想什麼。陳秘書長等了會兒又說:「我的話已經說盡了,也知道勸你也是白勸。昨天晚上,我又夢見那個記者了,當年那事兒,讓我這麼些年都沒安心過,也安不下心。老張,我不相信你就沒有受過良心的譴責,喂喂,老張喂?」

  82

  張越杭把聽筒扣回去,手久久地按在聽筒上。劇烈地顫動著。他的臉有些灰白。眼睛茫然而驚恐;或許連他自己也說不請楚這種神態代表了他內心的何種情緒,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頭髮,想逃避大腦又回憶起的那些事兒,越是逃避,一些零碎的片斷卻愈加的清晰 。七七八八拼湊在一起,讓他本就膽膽顫顫的心更瘋狂地戰慄著。

  他已經記不清當年哪來的膽量做出那項決定。其實按照當時的情形,也容不得他做更多的思想掙扎。知道姓江那小子是記者,而且已經掌握了足以將他跟陳秘書長以及其他相關官員送去吃牢飯的證據時,正值西江領導班子換屆。陳秘書長那時還是一個政府辦公室主任,不出意外,就是下屆的副市長。

  當時他雖然是個國營捲煙廠的負責人,因為陳主任以及一干官員的庇護,權勢可稱得上是一手遮天。而陳主任則更懼怕那些證據被抖出來,前途盡毀。那晚他們在酒店裡商量。張越杭是體制外的,姓江的又在他的煙廠裡,自然是由他來解決。

  他先走老路子,找了一個漂亮的女大學生去接近姓江的。一來二往,兩人的感情如膠似漆,他以為時機成熟了。便在酒店裡設宴招待江為然。沒想到姓江的那樣硬氣,人剛到齊,發觀自己的女朋友與他認識,把臉一板,當即就走人了。

  動殺機純粹是沒有其他辦法了。那頓飯,已經表明他們如道了姓江的身份,跟女大學生也分手了,後來又試過托人給他塞紅包。裡面的存摺有二十萬存款,第二天就原封不動地給退了回來。羅硬兼施,對別人能行得通的辦法,到姓江那兒全碰了壁。張越杭一籌莫展,陳主仕催得又急,不住地打電話來問情況。此時,監視他的人傳來消息,姓江的已經有離開的打算。

  陳主任說:「趕緊解決了,那宋家的事兒慘得很。抖出來不定有多大麻煩。事也是你惹出來的,當初你要是停了車,把補助金的事給他解決就沒今天這世麻煩了」

  兩年前,如果他知道宋志和攔他的車只為了要回五千塊錢 。他一定會停車,並讓下面的人予以解決。那麼絕不至於會引起社會的轟動,而使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破產的捲煙廠。計畫是那麼完美,卻想不到五千塊錢和兩條人命,勾出了比滔天大浪更光湧澎湃的可怕情緒~ 社會大眾的同情和憤怒。險些把他的計畫全盤打破,進到暗無天日的牢裡。

  回憶起宋志和的死,他除了懊悔跟內疚外,還有一個作用是想到了另一個完美的計畫,他夏制了一起與兩年前一模一樣的車禍事故。

  沒有人起疑,甚至是姓江的親屬和領導來到西江,也只能認同這是一起意外事故。

  他還沒有給陳主任打電部報告,出事後的兩小時內,陳主任便來電話了。張越杭第一次聽他用驚駭得不敢置信的話氣問他 真的是意外事故?」

  張越杭還沒有回到西江,派去的人回報他消息後的兩個小時內,他一直陷在一種慌亂不安的情緒當中,陳主任這一問,他咽了咽口水,大半晌才艱難地吐出幾個字:「總算解決了。

  「老張你-¨陳主任說不出什麼了,沉默了許久,才長長地歎息一聲,掛了電話。

  張越杭知道陳主任後面沒說出來的話是什和,姓江的雖然永遠不能張開嘴說話了,他們卻得擔心不要再出新的事端。

  清理姓江的遺物之前,派去的人把他的宿舍翻遍了,也沒找出相關他們的證據。張越杭心裡始終理下了一個隱患,他懷疑過所有與江為然接觸過的人,獨獨沒有想到自己的養女,也許以為他那時的思維根本不會相信,江為然會把拼了性命不要的東西交給他身邊的人。

  宋語心一直是個冷漠孤僻的少女,張越杭對她沒有多少感情,只是懷著一份令她失去父母的內疚,盡力地去照顧她。相處那蝗年,她除了比同齡孩子早熟又少言寡語外,張越杭沒察覺出她有什麼異樣。

  善後的事處理完,他才有功夫來注意這個養女,那時已經過去半個月了 他從鄰市打電話回家,叫妻子喊語心聽電話,準備問問她的學習情況,再者,他也擔心俊言仍然在騷擾她,妻子說語心吃完飯就在後院待著,保姆看到她頂著一頭的灰塵從雜物間裡出來,沒洗澡換身衣服就出去了。

  他一向多疑,雖然沒有過多的往那方面想,為了以防萬一,還是派了人滿城找她。找到她的人回報說,她只是去了公園散步,沒有接觸其他的人,她的書包裡除了課本和作業本也沒有其他東西,而且,他們也在竹林那片搜過,沒找到什麼。

  內心深處,他對語心是懷著一份歉疚的、然而,為了權勢和俊言的前途,他在一條歪路上越走越遠,如今已經回不了頭了,即使宋語心與當年的事無關,也不能放過她。一旦她出去,為了她奶奶的死,也不會善罷干休。

  張越杭臉上的表情不斷地變化,開始是自責內疚,沒過幾分鐘,那種表情完全消失,變換成一副陰狠毒辣的樣子。

  到最後,連陰狠的表情也沒有了。他點了煙,好半天沒有吸一口,煙霧緩緩升騰,他的眼睛空洞洞的,臉上只餘下了沉沉的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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