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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後來老四海又和藏民聊了些風土人情,藏民歎息著告訴他:青海當地人,無論是藏族還是漢族都是實在人,他們從來不騙人。可這十幾年中來了不少外鄉人,這些人說的話,你一定要當心啊!老四海覺得這藏民雖然人挺樸實的,但看待問題卻入木三分,當下就記在心裡了。

  當下老四海辭別了藏族老闆,再次踏上西行之路。汽車大約行進了幾十公里,老四海看到前方出現了一片白茫茫的大水,波光蕩漾,水天一色,幾座小島盆景一樣裝點著遼闊的地平線。老四海估計這就是青海湖了,這就是那個盛產湟魚和鳥糞的好地方。

  長途車在一個小鎮子上停下了,鎮子邊就有個小碼頭。老四海本想現在就雇船下海,而船夫們卻說:天晚了,明天早上你再來吧。當夜他在帳篷賓館租了個蒙古包,美美地睡了一夜。雖然老四海有錢,但他卻難得能享受錢財的妙用,這一夜已經算是奢侈了。

  早晨他懶洋洋地地躺在被窩裡,計畫著一整天的旅程。先去鳥島,再去吃魚……想著想著,老四海竟不自禁地歎息一聲,假如有了足夠的錢,就這麼一路走下去也不錯,行者的日子最舒坦了。

  天亮了,老四海在碼頭租了一條小船。船夫喊了聲號子,小船就沖出去了。老四海這才注意,船下安裝著發動機,船尾有螺旋槳。小船速度極快,不一會兒他們就穿過大沙島,越過了海中山,沒用多長時間老四海就看見傳說中的鳥島了。船夫說:「上了岸你就得花錢買門票了,你要是只想看看鳥啊!我可以直接開到沙灘附近,那裡的鳥最多了。」老四海同意了。船夫在身上罩了塊塑膠布,之後小船徑直沖向鳥島的沙灘。如今是旅遊淡季,鳥島上連個人影都看不到。小船離岸邊還有幾百米時,馬達聲便驚起了無數的飛鳥,一片片從水面上驟然而起。老四海看到了巨大的天鵝,幽雅的白鶴,細長細長的鷗。鳥群如雲,呼啦啦的一大片,幾乎把半個天空都鋪滿了。漫天的鳥聲如大海潮鳴,此時陽光幾乎被鳥群斷絕了,湖面上出現了一大片陰影。老四海從沒見過這等景象,他甚至有點害怕了。船夫說:「你運氣好啊,現在是五月,這個季節的鳥最多了。」到處都是翅膀拍打的啪啪聲,老四海覺得似乎有無數挺機關槍向他們掃射著。

  老四海揮著手說:「咱們走吧,不要打擾鳥的生活了。」

  船夫哈哈道:「你這麼做就對了,鳥不喜歡人。上回有幾個上海來的遊客,看到這個景色就不願意走了,一個勁地讓我向岸邊靠。結果都被淋了身鳥屎。」

  老四海這才明白他頂著塑膠布的含義,他笑道:「趕緊走吧。」

  二十分鐘後,小船脫離了鳥島的範疇。老四海忽然問道:「哪裡賣的湟魚最好吃啊?」

  船夫說:「北湖灣的湟魚最好了,都是五斤以上的大魚,不過價格很貴的!」

  老四海說:「走,咱們去北湖灣。」

  北湖灣離鳥島有三十多裡水路,小船破浪而行。老四海站在船頭上,像個雁翎隊長。

  將近中午時,湖面上起風了,白水滔天,濁浪滾滾。小船在幾尺高的大浪中顛簸著,似乎隨時都會傾覆。老四海把腦袋縮在船幫裡,一個勁詢問會不會有危險。船夫說:「我們青海湖就像大海一樣,無風三尺浪,何況現在的風也不小。不過你放心,有些年沒聽說翻船的事了。」老四海不會游泳,只得在船裡躲著,連風景都懶得看了。大約半個小時後,船夫大叫道:「到啦,你去買魚吧。」

  老四海從船艙裡探出頭,五六條骯髒的小船停在岸邊,漁夫們正清理漁網呢。他四下看了幾眼,水面遼闊,隱隱的卻有著一股腥臭的味道。老四海覺得臭魚爛蝦嘛,漁碼頭的味道都挺難聞的。船夫把小船靠上了一條掛著藍旗的漁船,藍旗上的圖案是塔爾寺的標誌性建築。這條漁船的船老大臉上有塊刀疤,很好認。他大笑著說:「今天我的運氣不錯呀,湟魚是沒打上來幾條,買賣倒是自己送上門了。」

  船夫說:「我的客人想買條大魚,下酒。」

  船老大遺憾地說:「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大魚都死光了。你們自己拖來看看吧。」

  船夫怕老四海掉水裡,攙扶著他過去了。老四海往漁船的船艙裡一看,頓時有點洩氣。所謂的青海湖大湟魚不過尺把長短,不過這魚果然沒有鱗片,渾身光溜溜的,那模樣頗是滑稽。船老大慷慨地說:「您自己選吧。」

  老四海翻騰了半天,最後選中了兩條最大的,不過是一斤半的。他嘟囔著說:「都說青海湖大湟魚有五斤呢,可這兩條加起來也沒有三斤。」

  船老大苦著臉說:「我打過八斤的魚,可這兩個月也不知道怎麼了,難道大魚都遊到深水裡去啦?」

  老四海覺得無聊,向船夫揮了揮手,二人回船了。老四海說:「回鎮子吧,找個飯館修理一下。」

  船夫笑著說:「我弟弟開了個小飯館。」

  老四海爽快地說:「好,肥水不流外人田,趕緊去吧。」

  他們又在船上顛簸了一個小時,回到鎮子上已經是下午了。

  船夫弟弟的飯館實際上就是路邊的小吃攤,由於老四海能看到烹調的全過程,倒是不用擔心衛生問題。他要了瓶當地白酒,又點了兩個蔬菜,然後拉著船夫喝了起來。船夫本來有點不好意思,但老四海興致頗高,拉著人家不撒手,船夫也就跟著湊了個熱鬧。

  二人推杯換盞,轉眼半瓶白酒就下去了。此時紅燒湟魚做好了,老四海先嘗了一口,肉質松嫩,口感油滑,但仔細一回味竟有骨子土腥味兒。老四海暗自歎息,看來青海人吃魚的品位一般。他吃遍了大江南北,這種魚如果生在江南之地只能算是普通貨色,絕不會成為一地特產的。船夫也吃了一口,回頭沖著他兄弟喊道:「不地道啊!你的手藝是不是都忘了。」兄弟苦笑道:「到我攤位上吃飯的,一般是不拿湟魚來的。」老四海覺得無非是一口吃食而已,傷了兄弟感情就不好了。於是他大笑著說:「魚不錯啊,能在青海吃上這樣的魚絕對是天上美味啦!」說著,他舉起筷子,吃了一大口。

  他們一直喝到太陽西墜,老四海喝得頭有點暈了,提出要回賓館。船夫特地給他叫了一輛三輪摩托。到了賓館,他倒頭便睡,但睡到十二點就提著褲子往廁所跑,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出來。

  老四海急得都快哭了,肚子裡像生著個轉輪,腸子都快給絞起來了。他蹲了一會兒,肚子似乎好了些,老四海便準備出來。可他剛剛擦完屁股,肚子又開始疼了,老四海只得又蹲下。如是往復了七八次,最後他乾脆坐在馬桶上不起來了。就這樣他居然在廁所裡坐了半夜,老四海這叫氣呀。保證是小攤上做的東西不乾淨,把肚子吃壞了。缺德的船夫,看我明天不找你算帳?

  他本想忍一忍就過去了。可眼看天都快亮了,老四海竟覺得喉頭發甜,眼前一片昏黃,腿上是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他清楚這是即將虛脫的前兆,再不去醫院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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