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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聶智群表情憤怒,兩個握緊的拳頭還在躍躍欲試,他沖我大聲叫道:「我要教訓那勾引別人老婆的龜兒子,浩然,你為啥子要放走他?!為啥子要放走他?!」我反而很平靜,說別傷著他了,事情鬧大了不好收場。聶智群看著我,目光中充滿狐疑。

  我和聶智群回到房間,卻驚訝地發現思婭已經悄然不見,這個房間緊鄰樓梯,我想思婭一定是趁我在走廊上勸架時溜走了。我撥打思婭的手機,卻始終關機。聶智群問我啷個辦?我愣愣地靠在牆上,好一會才緩過神來,慢吞吞地說:「叫上孟輝,哥三個今天去零點酒廊一醉方休。」

  那個夜晚我喝得神乎乎的,自己說了些啥子都不記得了,我只記得聶智群對我說男子漢要拿得起放得下,孟輝則不停地祝賀我獲得了新生,最後我醉得像條死狗,被聶智群和孟輝抬了回去。第二天是星期六,上午九點多鐘,我昏昏沉沉地從床上爬起來,看見聶智群和孟輝一個蜷縮在沙發上流口水,一個倒在地毯上打鼾。我捶了捶木然的腦袋,漸漸回憶起昨晚喝酒的情景,心想他倆真夠哥們,關鍵時刻比天天在耳邊海誓山盟的女人要忠誠得多。

  打思婭的手機仍然關機,聶智群和孟輝被我吵醒後,幫我分析思婭可能的去處。聶智群說她會不會乾脆破罐子破摔,去和昨晚的那個龜兒子同居?孟輝藉口去陽臺上打電話,回來後把我拉到一邊,悄悄說思婭沒在周雄那裡。聶智群又吞吞吐吐地說,女人心胸狹窄,她會不會一時想不開?孟輝也說有可能。被他們一提示,我打了個寒噤,思婭精神脆弱,完全有可能在無地自容的情況下尋短見。

  思婭怕疼,應該不會割脈和臥軌;她說自己小時候被水嗆過,特別難受,所以長江和嘉陵江裡應該不會有她的屍體;她說懸樑自盡舌頭會伸出老長,醜死個人,我猜比較注重美貌的她不會用繩子勒脖子;吃安眠藥倒是她最有可能採取的一種自殺方式。

  我和聶智群、孟輝正商量著去哪裡尋找思婭的屍體,我的手機突然響了,一看號碼,非常陌生。我懶洋洋地接聽,卻立即激動起來,竟然是思婭的聲音!她說她今天早晨坐飛機到了廣州,住在一個大學同學那裡,此刻是用同學的手機給我打電話。她說她再也不回重慶了,房子和存款都歸我,我和她從此各走各的路,恩怨一筆勾銷。說完,沒等我回答,就冷生生地掛斷了電話,我再打過去,卻是關機。得知思婭的下落後,我的心反而慢慢堅硬起來,她主動提出分手,更是讓我感到了一種被人踹掉的羞辱。我恨恨地罵道,賤人,這輩子都不要讓老子在重慶看見你!

  16

  新的一期雜誌出來了,聶智群那篇披露女主持被殺案內情的文章發了頭條,聳人聽聞的標題還上了封面的顯眼位置——《二奶想轉正,女主持孽情不斷喋血芳魂》,文章大概內容是講成都一個叫林媚的年輕漂亮的女主持人從讀大學期間起就成了某高官的二奶,後來林媚不甘心一直就這樣被人包養,她不斷地催促那位高官離婚後娶她,但那位高官出於自己前途的考慮,沒有答應她,林媚非常生氣,於是故意和一位香港富商相好,結果引來那位高官的嫉恨,雇凶將林媚殺害。雜誌一上市,編輯部就電話不斷,許多讀者對林媚的遭遇既表示同情又表示譴責,並且強烈要求嚴懲兇手,但也有一些讀者對那篇文章的真實性提出了質疑,這些讀者中就有林媚的同學、同事和好友,他們紛紛表示根本沒有聽說過林媚被包養的事,更沒聽說案件已經被偵破。

  很快,編輯部又相繼接到了林媚的父親和四川某市公安局的電話,他們聲稱那篇文章完全是無中生有,捏造事實,兇手迄今還沒有落網,案件也沒有完全定性。林父更是聲稱要起訴《年輕一代》雜誌社來為女兒討得清白,並口口聲聲說要索賠30萬精神損失費。回饋回來的消息引起了雜誌社高層的極大關注,陸總編、戴副總和丁主編嚴令文章的責任編輯聶智群立即查實此事。

  聶智群起初還底氣十足,信誓旦旦地向上面保證,那篇文章的證明材料齊全,已經打電話核實過,真實性絕對沒問題。然而,當聶智群打電話到四川某市公安局的領導那裡,再次求證此事時,一位姓余的副局長生氣地說他們局根本就沒有抓獲殺害林媚的兇手,而且他們局也沒有一個叫石鼎濤的人,余副局長還要求《年輕一代》雜誌社刊登道歉啟事,並保留起訴雜誌社的權利。

  聶智群還是有些不死心,他撥打石鼎濤的手機,系統提示已停機,他又給四川某市公安局傳真了石鼎濤寄來的審訊筆錄、卷宗等材料過去,那邊告知這些材料都是偽造的。聶智群這才傻眼了,看來那個所謂的石鼎濤是個騙子。作者杜撰事實寫文章,以騙取稿費的事情在全國任何一家報刊雜誌都發生過,而且是層出不窮,但像石鼎濤這樣連如此大的案件也敢捏造的作者卻非常罕見,聶智群只能怪自己當初沒有認真核實,而作者看來是個造假高手,將那些證明材料偽造得幾乎天衣無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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