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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眼睜睜地看著這件寶物被人抱走,我好象被人搶走了啥子東西似的,心裡有些悵然若失。張渝東對我說,過兩個星期,有個考察三峽庫區文物的代表團要來重慶,都是國內頂尖級的文物專家,他伯父認識其中的兩三個,到時可以請他們來幫忙鑒定一下。孟輝也說這個主意好,到時就不怕上當受騙了。

  張渝東說,我估計這只花瓶即使不拿到拍賣會上去拍賣,至少也能賣個兩百萬,程主編你轉轉手就可以大掙一筆,真是太划算了。孟輝笑著說,程哥,如果不是我先介紹你來買這只花瓶,恁麼划算的一筆買賣,我也一定要想方設法把它做成,可是有言在先,我不能見利忘義,所以花瓶還是你買吧。不過你掙了錢可要分兄弟我一點傭金哦。我打著哈哈說,那是一定一定,見者有份嘛。

  我突然想起孟輝上次說要做魚苗生意的事,就問他賺了還是賠了?他表情有點不自然地說,賺了點小錢賺了點小錢,跟程哥你這樁大生意的利潤可是沒法子比哦。我捶了他一拳,說你娃做生意還能賺錢,女人都可以站著撒尿了哦。孟輝笑笑,說人都有時來運轉的時候嘛。

  我現在最擔心的倒不是籌錢的問題,而是擔心那個包工頭在我再去找他之前,把花瓶給賣了。煮熟的鴨子要是飛走了,那我可就後悔死了。這天晚上,美琪沒有過來歇檯子,我樂得清淨自在,心想自己怎麼也不能把這個即將發大財的消息告訴她,這小蹄子靠不住,心計太多,說不定哪天跟我分手就貪得無厭找我分這筆橫財。

  我曾經採訪過幾個收藏家,我想明天就分別問問他們有沒有興趣買下這只花瓶。如果他們中有人願意買,價錢又合適,我就不用擔心從包工頭手中買下花瓶後,一時找不到買主而使借來的資金被套牢了。

  我在床上翻來覆去興奮地睡不著,突然手機響了。一看是北京的號碼,小妍家的住宅電話,我以為是小妍給我打的,於是沒等那邊發話,就嬉皮笑臉地問了一聲:「喂,小妍啊,想哥哥啦?」然而,話筒裡傳出的卻是小妍媽的哭訴,我豎著耳朵,好不容易才聽清楚是怎麼回事:小妍患上了精神分裂症,今天下午被送到了北京的一家精神病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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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妍被送進了北京郊區的一家精神病醫院,聶智群出差的時候特意去看望了她,回來跟我講述見面經過時,這個七尺大男人忍不住淚流滿面,說小妍的樣子已經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瘦了一大圈,完全沒了以前那種光彩照人的明星派頭,而且都不認得他了,逮著一個男的就笑嘻嘻地叫老公,看見女的就叫媽。

  陸總編又說這期沒有特別搶眼的重頭稿,整個雜誌的稿子看上去就像一鍋溫水,要燙不燙要涼不涼的,必須趕緊發動編輯補稿。以前做編輯的時候,稿子不好,有責任大家一起扛著,現在當主編時,陸總編一說稿子不好,我就得首先一個人扛起責任,然後再去責難大家,上下都不討好。

  我在自己的郵箱翻看了半天,發現湖南有個作者寫的恐怖故事還不錯,跟上期一樣,也是個真實而奇特的血案。我趕緊打電話問陸總編可不可以再搞一個恐怖故事,說我手頭正好有一個。陸總編有些不滿地說,恐怖故事已經發了兩期了,不能再發,否則讀者會看膩的,要換換口味,題材需要多面化嘛。沒辦法,我只好召開了一次編輯部會議,緊急動員大家加班加點找選題,可是兩天后,報上來的十幾個選題還是讓陸總編很不滿意。

  眼看就要到稿子發排的時間了,重頭稿還是沒有著落。陸總編把我叫到總編辦公室商量對策,商量了半天也沒找到好的辦法。突然,陸總編的眼光落到桌上放的一張報紙上,那上面的娛樂版正好刊登了有關夏小妍的報導。陸總編一拍桌板說,有了!這段時期這個叫夏小妍的大明星不是炒得很熱嗎?她吸毒被抓,又進了精神病醫院,現在全國的媒體都在競相報導她的事情,而重慶是夏小妍的家鄉,我們的雜誌卻沒有任何有關她的報導,這似乎不合乎潮流吧?程主編,聽說你跟夏小妍很熟,你就寫一個稿子吧,一定要挖點別人沒有寫過的猛料出來,我想這個稿子要是發表了,全國的報刊雜誌絕對會紛紛轉載。

  我囁嚅著,把自己的難處跟陸總編說了,我說我擔心將小妍的隱私曝光出來後會傷害到她,會影響我和她之間的友誼。陸總編滿不在乎地說,夏小妍反正已經進精神病醫院了,你寫了她也看不到,就算看到了,她精神錯亂也不曉得文章裡寫些啥子,根本談不上傷害,你完全不用害怕嘛!我吞吞吐吐,還是表示不願意寫。陸總編馬上把臉拉長了,他甕聲甕氣地一連問了三個問題:「程浩然,你才當幾個月主編,啷個恁不聽上級領導的話?你腦袋恁不開竅,啷個去管理你的手下?你說是個人的得失厲害,還是整個雜誌社的集體利益重要?」

  我聽了,一下子就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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