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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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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剛走,寒冰便穿好衣服,說要方便一下,讓她倆等著。過了好一陣兒,艾婷婷正要去找,寒冰回來了,進門就說,我已經辦完出院手續啦,收拾收拾趕緊走,好人在這兒多呆一會兒,保不准就會讓病魔纏住。艾婷婷和安謐耗幹唾液勸說半天,絲毫不起作用,只能隨他出了醫院。 剛剛回到旅館,服務員就說,找你的人快把電話打爛了,還說要報警呢。不用問就知道是胡經理。寒冰把電話打過去,只說了一句話,行,坐下來把細節定一下。 放了電話,寒冰說:「這一磚頭砸得好,腦子開了竅,人活著就那麼一回事兒,小心翼翼,瞻前顧後,保不准樹葉掉下來也能砸死你。丟就丟了,只當沒有過,不就是個小科長。下海撲騰撲騰興許能撈條大金魚。那時候,想當不想當,也是個大『詩人』了,渾身水淋淋的還不濕個透。」說得兩人都笑了。安謐笑得開心,艾婷婷卻笑得酸楚。 安謐走後,胡經理和水小姐來了。胡經理一臉晴朗,敞亮地說:「下樓吧,天天漁港,咱們吃海鮮。」 寒冰笑笑,說:「要下海了,還愁吃不上海鮮,只擔心別讓魚腥熏臭了。談正題吧。」 水小姐把一份合同遞到寒冰手中,寒冰粗粗看了一遍,便交給艾婷婷,說他腦子轉不動,請她幫著定奪一下。胡經理仿佛剛剛看見寒冰頭上纏著紗布,大驚小怪地問:「寒主編受傷啦,怎麼搞的,用不用我來出面搞定。」 寒冰說:「這兒又不是你的一畝三分地,你想收啥就種啥。」 胡經理說:「馬克思教導我們說,有錢能使鬼推磨。種莊稼不行,種錢誰不歡迎。」 水小姐說:「馬克思啥時候說過?」 胡經理說:「雖然我是個大老粗,我也知道真理都是馬克思說的。」 寒冰說:「這傷是馬路牙子把我整的。說說看,怎麼個搞定法。」 胡經理說:「告狗日的市政公司,說他規劃不合理,讓他賠償醫療費、精神損失費、誤工補貼費、陪床費。」 三個人都笑了。寒冰盯著胡經理掛著白沫兒的厚厚的嘴唇,心想,一個要飯的窮小子比他這個大學生還見多識廣,說出話來氣沖牛斗,氣壯山河,不可一世。金錢確實是萬能的,它能重塑一個人。 艾婷婷接過合同書,一邊仔細看著,一邊琢磨,這是信任,還是做戲,信任的基礎是什麼,信任的將來又是什麼?她悟不出來,搖搖頭,想把雜七雜八的東西統統甩掉,認真感激這份信任。合同書很簡單,掐頭去尾也就三四百字,除了有個準確的錢數,其他都說的模棱兩可。艾婷婷抬頭看著寒冰,不知所措。胡經理打個哈欠說要出去買盒煙,水小姐知趣地跟了出去。 艾婷婷說:「這東西我第一次接觸,什麼也不懂,總覺得太簡單了,對他們一點約束力都沒有。胡經理粗疏的後面藏著精明,是不是請個懂行的人仔細推敲一下。」 寒冰說:「我最缺的是精明,最不擅長的是和人打交道,兩個弱項加在一起,跳進海裡非淹死不可。求助你的就是給我一點兒自信心。我看也用不著求別人,你幫我斟酌斟酌,加點東西。撞大運吧,遇上無賴,一紙合同管什麼用。」 艾婷婷只覺得心裡沉甸甸的,卻想不出個究竟,甚至想一溜了之。 胡經理和水小姐回來了,一眼就看出兩人的尷尬。胡經理說:「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摳那些字眼兒,沒多大個用。跟你交個實底兒吧,那合同廢紙一張。只要我拿到貴刊的發行證明,合同上的那些東西就全成了虛的,執不執行得靠我的良心。改了封面,改了內容,改了定價,出了問題,你能拿我怎麼辦。你是主編,上面追究下來,負責任的是你,找不到我頭上。有句名言說,我是無賴,我怕誰。」 胡寶山的話,每個字都像塊磚頭砸在寒冰的腦門兒上,砸得他先疼後暈,最後麻木得像塊石頭,一臉傻笑雕刻在臉上,愣了半天,蹦出一句白癡才說的話:「你就不怕我改主意。」 胡寶山大笑,臉上的贅肉一波一波泛起漣漪,說:「寒主編,你也不怕糟蹋自己,我胡寶山肝膽相照,你倒把自己擠兌成個小人。做生意,第一要看准人,眼珠子長在腳後跟兒上,人鬼不分,你還出來混啥。寒主編,我跟你是王八看綠豆——對眼。退一步說,一本刊物對我來說是小菜一碟兒,吃了不撐,不吃也餓不著,只當我帶著小水出來旅遊一趟。合同先放著,不忙著簽,先交朋友,後做生意,買賣不成,仁義在,來日方長。」小黑胖子胡寶山抖擻得整個兒一副綠林好漢的架套。 這是一堂市場經濟課,雖然淺顯,卻生動、實在,讓寒冰、艾婷婷連同水小姐都聽得瞠目結舌。寒冰從其中的每一個字中似乎都能咂吧出胡寶山的血和淚。寒冰說:「胡經理,既然說到這份兒上,你就亮出底牌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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