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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


  李嘯鳴頭也不回地說:「用溫水泡一下,蒜皮自然就脫落了。」艾婷婷從她的背影上已感受到不屑的笑意。她強撐著,把李嘯鳴指派的活兒幹完了。鍋碗瓢盆兒、油鹽柴米,原本就是家庭圓舞曲中一段不能割捨的插曲。李嘯鳴給艾婷婷又上了一課。

  這頓飯吃得索然無味。王平冉的插科打諢像聒噪的烏鴉一樣討人嫌。李嘯鳴把飯菜擺上桌後,便完成歷史使命退出舞臺一言不發。寒冰除了「來來來,吃菜,吃菜」再連一句新鮮的話也找不到了。艾婷婷沒有胃口吃菜,更沒有興趣說話,一舉一動僵硬得如同她手中的筷子。她幾次矚目寒冰,矚目寒冰那雙神采奕奕的眼睛,但昔日的感覺找不到了,漆黑的雙眸呆滯得像是兩顆舊玻璃球,沒有光澤,更沒有內容。她感到陌生,也有些失望,她說不清自己期待他應該有怎樣的表現,但起碼不應該怯懦,不應該像個做錯事的小學生在威嚴的老師面前一樣拘謹得手足無措。

  她對寒冰很有胃口的樣子也隱隱感到不快,這似乎印證了李嘯鳴對她的丈夫很是體貼入微的,也印證了那句流傳在酒桌上的葷話:老婆的工夫在廚房,情人的工夫在床上。她對自己的表現也很不滿意,既然李嘯鳴把她擺在主角的位置上,她就不能怯場,她應該談笑自若、落落大方。

  王平冉的手機響了,兩句對話就明白無誤地知曉是他的麻友在親切地召喚他。王平冉匆匆將半碗米飯撥進嘴裡,含混不清地嘟囔著就告辭了。李嘯鳴也隨後藉口下午有事,將寒冰和艾婷婷留在家裡。

  屋子裡安靜下來,兩人對視著,卻撞擊不出脈脈含情的火花,只是空泛地對視而已,沒有任何內容。看久了,感到了疲倦,艾婷婷才想起一句話:「咱倆是不是有點兒像一對兒囚徒,看守走了,依然覺著有許多雙眼睛在盯著我們。」

  寒冰憨憨地一笑,垂下了眼簾。身子像被釘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艾婷婷說:「你能理解她為什麼要把我請到家裡嗎?」

  寒冰搖搖頭。

  艾婷婷說:「你是在裝傻充愣。她很在乎這個家庭,也很在乎你。」

  寒冰說:「那豈不是引狼入室?」

  艾婷婷說:「我是狼嗎?你可要小心點,我這條狼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夫妻到底是夫妻,能夠心心相印。」

  寒冰說:「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抓我的小辮兒,我低頭認罪。」

  艾婷婷說:「念在昨晚那首詩的情分上,我寬恕你的罪孽。一場劇總算收場了,我們都該謝幕了。走吧,送我上路吧。」

  寒冰說:「休息一會兒吧。」

  艾婷婷說:「這兒不是我們的窩,再多呆一會兒,我的精神都會崩潰。扮演第三者的角色,絕不是件輕鬆的事情。我真想退出歷史舞臺。」

  寒冰說:「一切很快會結束的。」

  艾婷婷說:「其實,她是個好女人。命運對她很不公平。我是不是有點兒假惺惺,像是貓哭老鼠。你看我像一隻貓嗎?」艾婷婷笑著,眼裡卻蒙了一層淚花,昔日的創傷迸裂開來,又灑了一層鹽。她一頭紮進寒冰的懷中,嗚咽著說,「上帝為什麼對女人如此不公平!」

  寒冰輕撫著她的頭髮,喉頭滾動著,酸甜苦辣一應俱全的滋味在心頭流淌。

  把艾婷婷送上火車之後,寒冰懶散地走在大街上,有一種失魂落魄的感覺。不知不覺中,他在一家冷清清的小酒館兒裡落了座。又在不知不覺中,喝幹了兩小瓶二鍋頭。他極不情願地起身了,身子有些發飄,腳下卻還穩當,腦子能清晰地算計出老闆多要了一塊錢。老闆陪著笑臉,把歉疚的吐沫星噴在他臉上。他笑笑,揮揮手,一副大人不記小人過的傲然。他挺著胸走出小酒館兒,且一路挺著走進家門。

  李嘯鳴在看電視,電視正在播放廣告,她看得很投入,連寒冰進門都沒有把視線從電視上移開。李勝利的小屋黑著燈,一整天沒見他的影子,顯然又被安排在姥姥家了。這是一個信號,李嘯鳴已經醞釀成熟一個勢在必行的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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