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贏(116)_付遙_學達書庫

一一六

　　駱伽看著劉豐點了煙，吸了一口，才開口問道：「劉行長，聽說您改主意了。」

　　劉豐抽著香煙點點頭，卻沒有回答，用夾著香煙的手從檔中拿出一頁給駱伽看。駱伽看到這是銀監會的正式發文，內容是要求銀行系統在招投標中公正公平公開，駱伽特意看了檔日期，計算了一下，是上週三。駱伽知道就是這份檔影響了招投標的結果，小心翼翼地問道：「這份文件能說明什麼呢？沒有明指是哪個項目，也沒有專門發給經信銀行。」

　　劉豐仔細看著駱伽的表情，問道：「我就是要問你呢？為什麼好端端地就收到這份文件了呢？雖然沒有明指哪個銀行，可是為什麼就發給了經信銀行，而沒有發給其他的銀行呢？為什麼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呢？」

　　看見駱伽默不作聲，劉豐又遞過一份文件，她接過來一看，更嚇了一跳，居然來自總理辦公室，寫著同樣的內容而且是同樣的日期。駱伽知道這背後一定蘊含著非同一般的含義。劉豐小聲輕輕問道：「你有沒有跟誰說過國峰出國讀書的事情？」

　　駱伽愣了一下，終於知道了劉豐的顧慮，委屈地說：「我是委託境外諮詢公司辦理的全部手續，連公司的高層都不知道具體的情況。」

　　劉豐這幾天一直為擔心害怕，他必須要知道呂傳國如何得知國峰出國的消息。這件事只有劉豐的家人知道，他們和這個項目毫無牽連，所以劉豐認定消息的一定是從駱伽這邊洩漏出來。劉豐看著駱伽表情，判斷出來她說的是真話，那麼消息是怎麼洩漏的呢？

　　劉豐既知道駱伽沒有洩漏消息，安慰她道：「我能給你們保留一塊已經很不容易了，你看了檔就知道我的壓力了。雖然三分之一也不少了，你可以向公司交待了，你們儘快和崔行長重新確認合同吧。」

　　駱伽已經感覺到劉豐身上的壓力，向他點點頭。劉豐繼續開口問道：「你知道方威這個人嗎？」

　　駱伽念著方威的名字，告訴劉豐：「他是捷科公司的銷售人員，好像剛從上海調到北京。」

　　劉豐吐出口中香煙，看著駱伽問道：「你知道他的背景嗎？」

　　駱伽心中搜索著方威的資訊，判斷著說：「他剛從上海過來，能有什麼背景呢？」

　　劉豐搖搖頭：「這個人來頭很大啊。」

　　駱伽知道這個資訊十分重要，好奇問道：「他的背景到底有多大呢？難道是銀監會的背景嗎？」

　　劉豐俯瞰著樓下的車水馬龍，若有所思地說：「不止啊。他的背景是深不可測，高不可攀啊。另外還有一件事，以後不要在電話中說任何與訂單相關的事情，你明白嗎？」

　　駱伽點點頭立即明白劉豐為什麼要讓自己來到這個小天臺上說話，她四周看看，這個地方確實十分隱秘，別人既難以偷聽又無法看見。駱伽默不作聲地看著劉豐一口一口吸完香煙。劉豐掐滅香煙示意駱伽一起回會議室，在她推門進入會議室的瞬間，劉豐在她耳邊輕輕說道：「國峰在加拿大的寶馬和別墅，你給他退了吧，檔我已經放在高爾夫球會的衣櫃裡了，你拿到之後立即去辦吧。」

　　週一，下午五點二十分

　　駱伽拋下正在銀行確認合同工程師，獨自趕回公司，她知道正在有一群人正在會議室中等候自己的最新的消息，然後商量應對方案。當她進入被當做作戰室的會議室時，果然與專案相關的人都已經到齊了，眾星捧月般地聚在將林振威身邊。

　　駱伽看著大家期待的目光，直接說出了大家關心的答案：「劉行長受到上面的壓力改變主意了。」

　　林振威深入追問：「哪裡的壓力？」

　　駱伽想了一下說道：「銀監會。」

　　林振威看出了駱伽的猶豫：「還有嗎？」

　　駱伽猶豫是否要說出那個更高的背景，林振威已經看出她的遲疑說道：「是捷科什麼人運作的？」

　　「方威。」

　　「他是什麼人？」

　　「捷科剛從上海調來銷售人員，我們沒有發現他的特殊背景。但是劉行長說他的來歷是深不可測，高不可攀。」

　　林振威站起來看著意氣消沉的屬下大聲說道：「這個項目以切分告終，表面上看是個平手，甚至有人會說我們輸了，讓捷科將旗子插在我們最重要的堡壘上了。原因只有一個，就是我們小看了對手，捷科敢於直接攻入我們最重要的客戶，說明他們有恃無恐。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我們並沒有輸，我相信劉行長的話，這個叫做方威的人一定有著非同一般的背景和關係，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依然能夠從他們手中切分一塊，證明我們的團隊是堅強的，無論什麼樣的競爭對手都不能將我們擊跨。捷科現在通過經信銀行的訂單已經開始了向我們的全線進攻，這一戰只是他們的第一波進攻，雖然讓他們切分了一塊，我們仍然守住了客戶，堅持下來了。我希望大家做好準備，準備投入到這場即將到來的全面戰爭。我們既然頂住了捷科這次出其不意的襲擊，我們就完全可以徹底擊敗捷科的全面進攻，勝利將仍然屬於我們。根據現在的情況，捷科憑藉的就是方威這一個人的關係，無論這個人有什麼通天本事，也不能在北京與我們逐個爭奪客戶，我們相信，我們在北京幾百名銷售人員有能力守住自己的領地。」

　　林振威看著自己的下屬們，目光漸漸移到駱伽身上，下定決心大聲說道：「今年的最後一個季度就要結束，新的一年就要開始。我宣佈，駱伽將不再擔任北方區銷售總監的職務。」

　　眾人沒想到林振威做出這樣決定，大吃一驚之後會議室中鴉雀無聲。一名銷售主管大聲抗議：「這個訂單沒有全輸，為什麼要撤換駱伽呢？她以前為公司做了多少貢獻，怎麼能因為一個訂單就這樣對待？」

　　看到林振威一言不發，又有一位銷售人員站起來大聲說道：「我們眼下就要和捷科正面作戰，不能在這個關鍵時刻自亂陣腳。」

　　駱伽沒想到林振威居然突如其來做出這樣的宣佈，心中並不明白他的用意，只是看著林振威沉默不語。林振威臉上泛出笑容繼續說道：「在駱伽的出眾領導下，我們的銷售團隊在過去兩年裡成功地在北方地區擊敗我們的競爭對手，即使與捷科切分訂單，也為公司贏下今年最大的訂單。從新的一年開始，駱伽將擔任公司市場總監負責公司市場分析並制定行銷策略，將與我們的銷售團隊繼續一起打敗我們的競爭對手，取得新的勝利。」

　　駱伽聽到掌聲從身邊傳出，看著笑吟吟的林振威，心中波動只想跳進他的懷抱，這是自己真正可以依託一輩子的男人。

　　週一，晚上七點三十分

　　林佳玲坐在經信銀行的會議室裡，趁著工程師們緊張研究建議書的時候偷偷看著窗外的景色，記得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窗外是綠油油的樹葉和金色的陽光，現在樹葉已經全部脫落，遠處屋頂上還覆蓋著白雪，陽光已經蒸發了大多數的積雪，因此紅彤彤的屋頂暴露出來。

　　今天下午林佳玲得到經信銀行確認合同的通知，林佳和崔芸帶著相關的工程師們分頭來到銀行，塗峰和陳剛已經坐在會議室的對面等候他們了。陳剛見到崔芸儘量壓抑著興奮，只是使勁點頭，捷科能夠走到這裡來之不易啊。

　　方案的確認工作一直很順利，直到一位工程師突然發現捷科和惠康的系統互不相容。劉豐的設想是將總部的核心系統交給捷科，占銷售額的三分之二，惠康負責各個省的子系統，占銷售額的三分之一，這本是不錯的方案。可是工程師卻發現，各自的系統都沒有問題，但是兩個公司使用的通信協議並不一樣，按照現有的方案，捷科的系統不能與惠康的系統連接，資料不能交換。當林佳玲仔細研究並確認這個問題真實存在的時候，身上出了一身冷汗。這簡直是一個超級惡作劇，大家拼命努力，本以為大局已定，卻發現事情遠遠沒有結束。就像朝思暮想的新郎終於心滿意足地娶了意中人，進了洞房揭開蓋頭，發現新娘卻是另外一個人。林佳玲將這個情況告訴塗主任的時候，他也驚訝地說不出話來，立即離開座位，去向崔國瑞彙報。

　　過了一會兒，林佳玲聽到走廊中腳步聲，崔國瑞正在大步走過來，他絕對沒有想到這樣的情況，也沉不住氣了，立即從辦公室裡過來商量。捷科的工程師與經信銀行的專案小組開始討論各種解決方案，越來越發現問題的嚴重性。崔國瑞乾脆打電話將惠康的工程師也叫了過來，三組人馬一起研究。林佳玲從來沒有和競爭對手一起商量的經歷，她看出崔國瑞是真的著急了。

　　夕陽西落，月亮升起，三方面的二十幾個人也沒有拿出一個行的通的辦法。崔國瑞終於歎口氣站了起來，向技術人員們說：「大家已經工作得非常辛苦了，感謝大家參加今天的討論，雖然沒有解決方案，但是我們也很有成果，就是這個切分的方案是不可行的。我們還是面對問題再想辦法吧。我們今天就到這裡，大家早點休息等候進一步的消息吧。」

　　這是每個參與會議的技術人員都不願意看到的結果，但也不得不承認的事實。大家紛紛離開會議室，林佳玲從內心感到疲倦，她本以為和平已經到來，大家可以安穩地享受勝利的果實，但是卻發現一場迫在眉睫、你死我活、更加殘酷的大戰又要爆發，這將是一場雙方都沒有預期的、慘絕人寰、決定生死的遭遇戰。

　　林佳玲走出經信銀行的大門時，天空中佈滿星光，冷風穿透了自己的外套，立即跑步鑽進計程車，拿出電話撥給周銳，讓他取消晚上的慶祝活動。林佳玲本來以為今天晚上會有一個不醉不歸的狂歡，但是現在看樣子，很多人都會渡過一個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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