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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找銀行去借貸吧,你不是有個表哥在農行任職麼?對,就是上次我們一起吃飯的那位小錢,對對,找他想想辦法,大不了用公司的寫字樓作抵押,這點辦法你還是能想出來的,跟我這麼多年,我清楚你的能耐。」我稱讚了小柳幾句,然後讓她明天去找人,給我答覆。

  我們在茶房裡坐到了淩晨二點多鐘,一直在等馬大為那邊的電話。期間,我又撥了許多次那個號碼,但對方始終沒開機。馬莉莉睡意全無,她不顧我哈欠連連,扯東拉西地詢問著這些年來我的生活情況,當他得知我至今沒有小孩時,臉上流露出一絲同情,「難怪你非要弄清楚小張望的身世不可呢,原來是這樣。」我說你誤會我來這裡的目的了,但當她追問我來的真實目的時,我又避而不答,我可不想對她講那些信的事情,既然小張望不是我的兒子,那麼馬莉莉就絕非是那個神秘的寫信人,最好的辦法是,儘快把這個爛攤子收拾好,然後迅速離開此地。

  天剛亮,馬大為打來了電話,聲音好像不像昨晚那麼緊張了,他告訴我他和小張望現在都很安全。我問究竟是什麼人綁架了他們,他說你對那個小玲還有印象嗎,是他男友幹的,目的是要錢。我讓他把電話給那個男人,我要直接和他說話,可是老馬說那個人現在不在,這個電話還是小玲借我用的呢。我問小玲呢?她在旁邊,老馬說著將電話交給了小玲。

  小玲開口就說,「對不起,大哥,」她解釋道,這件事不是她自己的意思,「是我男朋友逼迫我幹的,他欠了一屁股賭債,被人追得沒有辦法,才想出了這個籌錢的方法。」我說道,你們在犯法啊,知道嗎?我可以把你們要的錢籌集到,可是你們終究難脫法網的,到時候別說大哥我沒有幫你。「我知道,我知道,」小玲說,「可是,我,我現在自身難保啊,我也沒辦法幫助他們離開這裡……」

  「你們在哪兒?」我問。

  「你別問,更不要報警,真的,我男朋友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你們還是趕快把錢籌齊了送來吧……」

  「在哪兒?!」我提高嗓門,沖著電話叫嚷道,但那邊已經掛斷了電話。我正準備起身去找馬莉莉,她卻推門而入,我看見她眼泡有些浮腫,頭髮也是亂蓬蓬的,肯定是一宿未睡。「他們來電話沒?」馬莉莉問。我點點頭,剛來過,你兒子沒事的。唉,但願沒事,我現在就擔心被家裡人知道了,馬莉莉說著,眼圈又紅了。我想安慰她幾句,可是話到嘴邊沒說出口。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我還是趕緊去籌錢,先把人弄回來再說吧。

   我們簡單地吃了點東西,然後分手,我去銀行籌錢,馬莉莉先去幼稚園給兒子請病假,再回家把老人穩住。我們在酒吧門前分了手。值得慶倖的是,小柳那邊借貸、轉帳手續辦得很順利,還不到中午,我需要的錢就打到了卡上,現在只等他們來電話通知交易地點了。我拎著沉甸甸的皮箱回到車裡,給馬莉莉打電話說錢已經籌齊了。什麼時候交換呢?她問。我說不知道,等吧。你注意安全啊,她叮囑道。

   這麼多的現金帶在身邊的確很棘手,我試圖找個隱蔽點的地方把箱子藏起來,但先後換了好幾處都覺得不踏實,我只得開著車沿著街道不停地轉悠,把全城的馬路都走了一遍,接著又一遍。那幫人怎麼還不打電話來呢?我納悶得很,眼見午飯時間已經過了,所有的餐廳都快打烊了,手機還沒有響。我有些沉不住氣了,就接連不斷地撥那個號碼,但對方仍然處於關機狀態。這樣下去終究不是個辦法。我打電話給馬莉莉,問我該怎麼辦。這樣吧,先找家好一點的賓館住下來,把錢藏好,她建議我去「國賓」登記一間房,然後她幫我送點吃的過來。看來只有這樣了,我驅車去了「國賓」,去服務台登記了一個標準間。我沒有乘電梯上樓,而是步行著氣喘吁吁地來到四樓403號房間。打開房門後即刻反身鎖上房門,然後四處察看哪兒有相對隱蔽安全的角落。我換了一個地方又一個地方,最後才把皮箱藏在了床背後靠板的凹陷處,這個地方好像是專門為放這只皮箱而留下的,嚴絲合縫,非常保密。忙完這件事,我實在是餓得饑腸咕咕了。我打電話告訴馬莉莉房間號碼,十分鐘後她就拎著一份盒飯來了。

  馬莉莉的臉色比早上好了許多。我吃飯,她在一邊看電視。等我吃完,她起身把一杯熱茶端到我面前。我喝了口茶水,剛掏出一支煙,她就把火柴劃燃了。我笑道,你這是幹嗎呢,這麼客氣,難道不恨我了?

  誰說我不恨你了?馬莉莉努努嘴唇,嬌嗔地瞟了我一眼,隨後歎了口氣,說道,剛才呀,我在來的路上突然想到,也許我不該那樣對待你的,倘若我起初就對你好一點的話,後面的事情就不會朝這樣壞的方向發展了。你說是不是?

  我說是。我說,到現在我還是不理解,你為什麼一聽到我的電話就如坐針氈,還要我去火車站,還要我這樣那樣的,最後搬到那個破招待所去住。現在你可以老實交代了,你究竟想幹什麼?

  馬莉莉十指併攏,對疊著抵住下巴,望著我的眼睛,端詳了幾秒鐘,問道,你真不明白?

  真不明白,我回答。

  好吧,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你也得把你來李市的真實目的講給我聽。馬莉莉起身拿起電熱壺往我杯子里加了點水,走到床邊坐下,取消圍巾,脫掉羽絨服,這才說道,我讓你走的那條線路是你第一次來李市時走過的線路,包括我要你買花,還有去服務台拿鑰匙時對小姐說的話,這些都是當年你親身經歷過了的。我的目的其實很單純,只是希望你在重溫這些細節的時候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過去了的事情不可能再重新發生一遍,因為物是人非,你不再是當年的那個你,我也不再是當年的那個我了。既然這樣,你見我何益?沒必要嘛。當然,這是我當時的想法。我現在身為人妻人母,早已不似當年的那個……

   我擺擺手,打斷了她的話,說道,馬莉莉啊馬莉莉,你以為人和人之間沒有愛了,就只剩下了恨麼?

  馬莉莉不解地看著我。

  我告訴你,愛的敵人並不一定就是恨……
  不是恨?那是什麼?

  是虛情假意,我說,虛假,偽善,言不由衷,口是心非……也許,這些東西才是愛的真正敵人。而對於我來說,我來李市,心懷兩個目的,一個是想看看你現在的生活,二是……,我頓了頓,思考著該不該把匿名信的事情告訴她。

  說呀!她催促道,你不是說自己一直都很很真實嗎,我很想知道你有多真實。

  我點了支煙,徐徐吐了團煙圈,直視著馬莉莉的眼睛,問道,「你最近沒有給我寫過信吧?」

  「寫信?給你寫?」馬莉莉好像沒聽懂我的話,見我一副認真嚴肅的樣子,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我才不會給你寫信呢,我幹嗎寫信給你呀?那不是我馬莉莉該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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