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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羅楠經過了38個小時的長途跋涉和列車的顛簸,上午一直聽葛偉白話,還沒有來得及喘口氣,就被馬不停蹄地送到了這個黑暗的歌城,此刻,一股強烈的疲倦襲來,讓他在警世箴言中昏昏睡去。

  不知道怎麼的,他在這種處境之中,竟然又夢到了越冬。

  越冬也是一個有追求的人,一生不擇手段地追求榮華富貴,聚斂錢財,到頭來兒子慘死,妻子得了憂鬱症住進了精神病院。自己所能帶走的也只不過是一粒送給了胡耀祖,又被胡耀祖奉還給他的金屬的花生米,那些自己都數不清的錢財對他來說又有何用?還不是一場虛空?人們為什麼非要死到臨頭,才幡然悔悟呢?

  他在夢裡又想起了越冬臨刑前,在看守所通過被賄賂的打飯師傅,偷偷傳送給他的用米湯寫的那封信:「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你經常去看你大嫂是應該的,是正確的,我不該那樣阻止你,孩子,只有親情,只有享受親人的天倫之樂,才是人生最大的樂趣。何仁上有老下有小,而我無所牽掛,就把命留給了他;你入道晚,雖然惡名昭著,手裡卻沒有什麼命案,估計也有生存的希望。如能幸運地活下來,定要像對待你大嫂一樣對待你的父母。人去萬事皆空,大哥別無他憾,諸事我已悉數交代給何仁,你設法與何仁取得聯繫,生日快樂,孩子。越冬。」

  生日快樂?那天並不是羅楠的生日,也不是越冬的生日,大哥為什麼要說生日快樂?這個疑問他想了將盡兩年多也沒有想清楚,也許只有找到何仁才會有答案。但是,何仁這個老鬼現在何處?何仁和何樂到底有什麼關係呢?要是沒有關係,何樂為什麼也戴著一隻和大哥越冬給他的一模一樣的鑽戒?如果有關係,那何仁就應該也在阜陽,何仁又和葛偉有什麼關係?是否真像葛偉說的何樂是因為偷車被抓,當了党愛民的徒弟?如果何仁和葛偉有關係,葛偉是否知道這其中的秘密?葛偉所說的那個老闆又會是誰?是否就是何仁?這和偽鈔生意又有什麼關係?這一切一切的疑團,這些日子一直困擾著羅楠,讓他無法入睡。即便是睡著了,在夢裡,他的大腦還是圍繞著這些問題,搜索著這些日子以來點點滴滴的、一些細小入微的情節,然而所搜索的東西毫無內在聯繫,都不能讓他有一個清晰明確的判斷。就目前來說,葛偉所做的一切,都和越冬、何仁扯不上半點關係,有的只是對自己的關心、深愛、呵護和幫助。他無法理出頭緒來,哪怕是在今天這樣傳銷的魔窟小睡了一會兒,他又回到了這些問題之上。

  他太累了,也太專心了,就這樣在夢裡專心地思考著,周圍發生了什麼事情,都渾然不知,突然,他感覺有人兇狠地往背後扭他的胳膊。

  羅楠是個自幼就受少林武功薰陶、經過刻苦訓練的人,也許是條件反射,也許是一種本能,讓羅楠從夢裡瞬間回到現實,憑著直感,他就知道有人企圖要捆綁他。羅楠就地猛然轉身,由著那人強大的扭力方向,順勢一送,把扭他胳膊的那人,撲通一聲送到了牆上,木制的隔斷牆發出一聲盤鼓般的悶響。

  羅楠一個鯉魚打挺翻身疊起,定眼一看,發現四五個強壯的傢伙,被他睡夢中表現出來的敏捷的反應弄懵了。一忽兒回過神來,看著羅楠,心說這人能在夢裡把一個練武之人輕易地放倒,定然不是個凡人,看來申磊揭發的果然不錯,總經理夫人的眼睛果然毒辣,旋即一擁而上,使出看家的本領圍攻上來。

  而此時的羅楠卻突然變得既無招架之功,也無還手之力,因為他想到此行的目的是為摧毀伍杜的傳銷公司,他為剛才朦朧中的反擊後悔起來。說實在的,這幾個小毛賊羅楠根本就沒有放在眼裡,不說他們幾個不堪一擊,起碼羅楠脫身還是沒有問題的。但是,他此刻不會再做任何的反擊了,憋著一口氣,把頭避過去,肩膀硬是接下了一個傢伙手握的六分鋼管的重擊。羅楠頓時感到一陣骨折的破碎劇痛,從肩膀直奔心臟,縮身蹲了下來,雙手抱頭,兩腿夾緊,護住關鍵部位,在狂亂的重腳、拳頭、鋼管、棍棒中昏迷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羅楠激靈打了個冷顫,被人用一盆涼水潑醒,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固定在一把椅子上,還有兩個不認識的男女,也被捆在椅子上。羅楠想,眼前的兩位估計就是葛偉說的毛建和周玉了,自己並沒有做出什麼暴露身份的事情,怎麼會遭來如此痛打?難道是趙敏認出他來了?如果是這樣,那何樂和申磊豈不也要跟著自己遭殃了?

  想什麼什麼就來,剛想到何樂、申磊,他們就被七八個打手控制著,推門進來。

  「孫指導,伍總說在這裡審問對學員影響不好,」督導掛了電話說,「你們把何樂、申磊分別帶到一二分部,小李帶幾個人把毛建、周玉帶到三四分部,我們把羅楠帶到五分部,趙老師要親自問他,大家分頭行事。」

  大連的夜色真美,華燈多姿,霓虹閃爍,小情人,老伴侶,或歡聲笑語,或呢喃依偎,為浪漫之都增添了不盡的浪漫色彩。而羅楠感覺到這些浪漫,仿佛與自己隔絕了一個世紀那麼遙遠,仿佛回到帝國列強的鐵蹄下的大連,特別是這些浪漫的歐洲建築,更讓他感覺到是在洋人的貪婪中行走,這種感覺加上渾身入骨的疼痛,使他步履蹣跚,舉步艱難。

  等行至一個小胡同的黑暗之中,督導便不再像在大街上的時候那麼客氣,乾脆拿掉了掩蓋在羅楠被捆綁的身上的外罩,稍一慢下來,朝羅楠背上就是一腳。

  五分部設在一個六層居民樓的頂部,是樓上的居民搭建的臨時出租屋。羅楠掃了一眼,估計有四五間的樣子,從歌城到這段不到1000米的路程,足足走了30多分鐘那麼久,走得羅楠像散了架一樣。這種毒打,羅楠一個練過排打的人還難以承受,要是換了常人,恐怕早就爬不起來了。

  趙敏還是那麼高傲而風韻迷人,坐在一張破爛不堪的床鋪邊緣,雖然極不相稱,反而更加突出了她的魅力和神氣,趙敏看到羅楠被押進來,整理了一下職業裝的領口,蓋了一下她肥碩的乳房。人都說胸大無腦,羅楠想,怎麼就用不到尚心、趙敏這些女人身上呢?趙敏看到傷痕累累的羅楠,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司空見慣地道:「蹲下。」

  「是。」羅楠馬上就回到了監獄,想到了管教幹警和服刑人員談話時的情景。

  「你叫什麼名字?」

  「羅楠。」

  「你認識我嗎?」

  「認識。」

  「在哪裡認識的?」

  「歌城開飯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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