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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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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還在想,被她拒絕有什麼了不起,我顧海洋怎麼會落淚的時候,他的眼淚就真的落了下來。從小到大,或者說自從懂事之後,顧海洋就沒有流過眼淚。從來不認為落淚是男人的事情。他是身材不夠高大。他是長相不夠帥氣。但是他以別的比如能力和閱歷補償了。所以他從不落淚。也從來不認為會為一個女人落淚。何況,是這樣一個女人? 可蘇維拉這樣一個女人,偏偏就是讓他落淚的女人。這個讓他落淚的女人還被他的眼淚嚇到,然後向他展現了她的溫柔和善良,她也半跪在地上,把他的頭輕輕地抱進懷裡,他聽到她說:我只是沒有做好準備。我們都需要時間認真地考慮。 陷入愛情的男人和陷入愛情的女人是同樣的盲目。就蘇維拉這麼簡單的一句話,顧海洋心裡就重新燃起了希望:先收下戒指,等你考慮好了,就戴上。行嗎? 他說行嗎時的表情,就像一個要糖的孩子,在激發和為難著蘇維拉的母性。 這是二十八年來第一次,有男人正式地向蘇維拉求婚。而且,是顧海洋這樣一個有著才華、財富和地位,也有著足夠誠意的男人。 蘇維拉想起了在福利院度過的童年時代和少女時代。那是一段多麼不堪回首的舊時光。永遠只有舊的不合身的衣服。永遠只有普通的饅頭和米飯。她安靜地沉默地看書和做事。因為她聰明,又總是乾淨漂亮,所以總被其他的女孩子欺負。因為知道能力和運氣的有限。所以她從來不會期望有人來接走自己。她堅持地認為,既然被親生的父母所拋棄,那麼,就註定了,她將是一個要孤獨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正因為有著這個想法,所以她總將很多的事情看得很是透徹。凡事從不去強求。只是就那樣,安靜地,隱忍地長大。因為看透的智慧,所以她從不憂傷。也從來不會讓自己長出傷人傷己的刺,去刺傷別人或者自己。長大之後,她發現自己對於文字,天生有著敏銳的感覺。她能輕易地組織出好看的故事。於是,她有了不一樣的謀生技能,並且為此生活得很好。所以她從不會抱怨,她只是對自己細緻入微地好。因為這世上,只有她自己會真正地愛自己。也所以,她從來沒有,想過要與一個人結婚。即便她愛上周晚生,即便她想與周晚生在一起,即便她想讓盧美雅離開周晚生,也只僅僅是,出於一個陷入愛情的女人的妒忌,僅此而已。 她忽然覺得顧海洋很單純。這種單純如同孩子的目光,簡單純粹直指人心。面對著這樣一個花花世界,面對她這樣一名普通女子,卻仍然能堅持他所認為的愛情。不似她,寫得太多,經歷也太涼薄,所以總是理智地考慮一切,包括愛情。 在這一刻,她的理智忽然回來了。誰願意丟棄現世的安穩去尋艱辛的愛情?不管盧美雅是否願意離開周晚生,她蘇維拉和周晚生,必定是一段艱辛酸楚的路。有誰會傻得嫁給自己所愛的男人?不如抓住一段可期待的靜好歲月,就這樣看流年安穩地滔滔而過。 顧海洋說:先收下,好不好。我答應你,我們都好好考慮。 遇著這樣一個男人,還能說什麼呢。蘇維拉將戒指收下,隨手便放於一旁,夜裡寫稿子累極,借了電腦的光,裝戒指的盒子的深藍色絨面悠悠地在偷望,於是心情錯綜複雜,卻無從說起。 人生就是這樣,事不如意常八九,可與言人無一二。這塵世裡忙碌的生靈,大都有著不同的隱忍吧。 6 又一個應酬歸來的深夜,周晚生在樓下對著一個垃圾箱嘔吐。 他喝多了。 今天的應酬結束後,他沒有回家。讓黃浩傑把自己送到一間酒吧。說陪朋友,其實只是自己一個人喝酒。當中貌似有女人靠近搭訕,他也一一請她們喝酒,也說話。像每一個醉酒的人一般,周晚生也是不記得說了些什麼的。即便說了些什麼,又有什麼要緊呢?天天念叨著寧願相信母豬會上樹,也不相信男人靠得住的女人們,誰會把一個男人的醉話當真?這樣沒有壓力地說話真好。任由你說什麼,對方都會笑著從中尋找出一個共同胡說的話題。於是把酒喝下去,變成廢話說出來。他記得他對其中一個女人說:你知道嗎?我的老婆,喜歡和我的上司上床,每一次都叫得很大聲很興奮。她和我做的時候,也叫得很大聲。很大聲地叫痛。這見鬼的女人真是奇怪的動物。不都是做嗎?連裝一次性高潮都不肯!周晚生不記得當時那個和他聊天的女人嘲笑他沒有。只記得他說出這句話來之後,忽然很爽又很內疚。釋放出心裡積壓已久的怨氣和委屈,當然會有一絲的痛快。但緊接著的內疚又擊敗了他,盧美雅不愛他,雖然不是他自己的錯。但也並不是盧美雅的錯。那到底是誰的錯呢? 吐完後,周晚生狠狠地踢了幾腳那只委屈地收容了他吐出的汙物的垃圾箱,再惡狠狠地說:誰他媽的知道?!誰他媽的知道?! 是呀,誰他媽的知道愛情中誰有錯呢? 能拿出鑰匙打開家門的周晚生已有幾分清醒。他低頭換拖鞋的時候,盧美雅從書房出來了。周晚生說:對不起,回來晚了。今天喝了太多的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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