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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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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不過三,運氣不好。先逛逛,逛到了好運氣再出來找生意。" 我們其實是瞎逛,不需要的東西白送也不想要;想要的東西又太貴,打兩折也不是個小數目,買不起。乾脆什麼都沒買。我們逛了整整兩個小時,把樓上樓下各個角落都看了,然後決定出來,再到外面逛一圈就該吃午飯了。 出了商場外面正在下雨,很大,北京的冬天難得見這麼大的雨,很多人都躲在商場門前躲雨。我們也擠在人群裡,有點無聊。突然,邊紅旗拍著我的肩膀說,操,這時候不錯,省得我半夜跑出來。他讓我跟他進商場,到了文具櫃,買了若干張背面帶膠的口曲紙和兩支圓珠筆。買完了我們去洗手間,一人找了一個小包廂蹲下,不是辦大事,而是在口曲紙上寫邊紅旗的手機號碼,注上辦證字樣。一口氣寫了一大堆。然後買了兩把雨傘,撐著傘跑進雨地。 大街上人少了點,車子目不斜視只管跑,滿身都是水。正如邊紅旗說的,下了一會兒雨站牌底下的人就少了,我們可以把傘放低一些,遮遮掩掩地把小廣告再貼一遍。一路貼下來,手裡的口曲紙竟然全貼完了。我們在大白天把辦假證的小廣告貼出來了。開始我很緊張,後來覺得挺好玩的,產生了一種遊戲心理,接下來做得好像就坦蕩了。這也是邊老師教導的,別總想著違法犯罪,就是遊戲,一場賺錢遊戲而已。對,一場遊戲。遊戲完了已經兩點半了,雨還在下,小了點,馬路上的人多了起來,我想又有很多人已經看見了那些小廣告。 邊紅旗說,差不多了,今天的工作就到此結束吧,吃過飯回去睡一覺。下午雨停了也不會有什麼生意。這是他多年來的經驗。他也一直是這麼做的,半下午就不怎麼幹活兒了,到處轉轉,找沈丹或其他女孩子,或者回到宿舍睡覺,當然,也可能會揪著頭髮寫詩。 第二天我又跟他上街了。這次去的是農業大學那邊,也是邊紅旗新開闢的一個根據地,短短的一個月裡,他在農業大學門口做了七樁生意,都還不錯。我們倆坐公車過去。之前這地方我從沒來過,看風景就花了我不少的時間。我提議到農大裡面看看,邊紅旗說,急啥,做完了一樁生意就進去,帶著成就感玩才爽。我們就等,對著過往的行人察言觀色。邊紅旗讓我試試,試試的目的在於強迫我張嘴,像拉客那樣去招攬生意。真正要開口才發現這工作是多麼困難,有好幾次我幾乎已經沖上去了,還是退回來了。還有一次,已經站到一個學生面前了,對方一愣,問我要幹什麼? 我說:"沒什麼,這是農業大學嗎?" 那學生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指指身後大門上的牌子,一聲不吭就走了,走了幾步才說:"神經病。" 邊紅旗也不失時機地取笑我,說知識份子就這毛病,找妓女都不好意思說是嫖,而是說放鬆。我說沒辦法,關鍵時候突然開不了口了。 "操,你還真以為自己是知識份子?"邊紅旗說,習慣性地吐煙圈,他有事沒事就吐煙圈,悠閒的樣子很刺激人。"你能不能不要臉一點?就當自己是個賣身的,拿拉客的心態來問生意。" 我躲到一邊深刻反省,終於覺得自己已經差不多不要臉了才走過來,這時候邊紅旗已經成功地做了一樁生意,給一個已經工作的男人做一個地質大學的本科畢業證。 邊紅旗問我:"行了?" 我深吸一口氣,點點頭。 這會兒正好過來一個男學生,一看那東張西望的樣子就知道,這傢伙是裝出來的,他在校門口尋尋覓覓,眼睛不時往我們身上瞟。邊紅旗說:"上。" 那男生走到我附近的時候,我迎上去,聲音小得我自己都快聽不見了,"同學,想辦證嗎?什麼樣的都能辦。" "多少錢?"他說,依然東張西望,晃蕩晃蕩的像得了小兒多動症。 "那得看什麼證?" "碩士學位證書,農大的。找工作用的。" 這個價錢我不太清楚,轉身看看邊紅旗,他在一邊抽煙,離我遠遠的,求救都不方便。我只好硬著頭皮胡亂開了個價:"一千。" "五百。" "一千。碩士學位證不太好辦。" "就五百,"那男生還在晃蕩,晃得我頭有點暈。"我同學前幾天剛辦了一個,就是五百。" "那好,五百就五百。"我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接下了這樁生意。按照規矩,我收了他一百五十元的定金。 邊紅旗聽了我的生意,咧開嘴笑起來,他說我太謙虛了,要價少了,一個碩士學位證八百塊錢是沒有任何問題的。我說那傢伙說,他同學只花五百就搞了一個。邊紅旗批評我幼稚,都什麼年代了,你不騙人人就騙你,有的學生腦瓜子比我們活絡多了。我問他賺不賺,他說當然賺,只是可以賺得更多一點。不過已經很不錯了,第一次賣身就賺,還是很值得祝賀的。我由此也高興起來,許諾中午請邊紅旗吃飯。 我們在農大附近又轉了一個多小時,問了幾個,都沒做成生意。昨天下過雨,天有點冷,我們打算找個地方吃飯,下午幹不幹活兒再說。正商量到哪兒吃飯,邊紅旗手機響了。是個男的,要辦證,邊紅旗和他咕嚕咕嚕說了一通,最後說,好。關了手機他有點興奮,說昨天在雨地裡沒白乾,生意上來了,對方通過口曲紙上的聯繫方式找到了他,想辦個大的,要在萬泉河橋邊面談。為了趕時間,我們打車去了萬泉河橋。 下了車就開始在橋底下找電話裡的墨鏡。很容易就找到了,大冬天戴墨鏡的實在太少了,看到了嚇我一跳,那人個頭很高,墨鏡冰冷,讓我覺得身上也跟著冰涼。墨鏡主動湊上來,問邊紅旗:"你就是邊紅旗吧?" 邊紅旗點點頭,指著我對他說:"沒事,這是我朋友,也是幹這行的。要不找個地方談?" 墨鏡說:"好。" 他帶我們從立交橋下穿過,往萬泉新新家園那邊走。剛走不遠,身後不知從哪裡又鑽出兩個戴墨鏡的男人來。我有的有點蹊蹺,就用胳膊肘搗邊紅旗。老邊一點就通,小聲說:"跑。"這時候他正在和前面的墨鏡說話,一副談生意的架勢。 我還沒反應過來,邊紅旗猛地轉身,一把將身後的兩個墨鏡推到一邊,拽著我的胳膊就跑。三個墨鏡都沒有及時反應過來,後面的兩個之一還摔倒在地上。沒想到邊紅旗平常鬆鬆散散的,跑起來竟然這麼快。後面追上來,嘴裡叫著: "站住,站住,我們是員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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