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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在中巴車上,德寶又想起了跟小四川學說有落的事,禁不住嘿地笑了一下。

  到了小四川住的樓下,都上到二樓了,德寶折轉身買了一大包水果、一條煙、兩瓶白酒,沉甸甸地提上去了。小四川卻不在,房子裡只剩了邱哥一個馬仔,正拿了一副撲克牌在給自己算命,告訴德寶說:

  「他回家結婚了。」

  下了樓,德寶突然想喝點酒,他把那兩瓶酒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自言自語:

  「有吃沒吃,年還是要過個的!」

  德寶拐進一個小餐館,狠了心炒了幾個菜,一個五香牛肉、一個回鍋肉、一個辣子雞丁,就那麼慢慢悠悠地喝。窗玻璃外的雨停了,又夜了,又亮起了燈,兩瓶酒和桌子上的菜全進了肚子裡了,德寶打了幾個飽嗝,也不記得去小金那裡了,趔趔趄趄地往廠裡走。

  那間廠有點偏,從天堂凹過來要過一個巷,一邊是廠裡的圍牆,一邊是幾個小店,平時還挺熱鬧的,但現在,店關門了,一長片路黑魆魆的,有點怕。以前這裡就發生過好幾起搶劫,還有個女工讓人強姦了。德寶不怕,喝了酒的德寶更不怕。

  德寶覺得自己在飛,像一隻大鳥似的在飛。突然,他飛不起來了,他讓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摔倒了,頭撞在圍牆上,萬朵的金花開放。金花滅了,德寶的酒醒了點,他聽到了一聲呻吟聲。德寶的後脊背一陣涼,抬頭看了一眼,圍牆上高挑了一盞燈,暗暗的,像鬼眼睛,德寶怕了。又有呻吟聲來了,這次是好幾聲。尋聲看去,模模糊糊的一團,好像是個人,德寶剛才就讓這個人給絆倒的。德寶更怕了。這一怕,德寶的酒就全醒了。德寶厲聲問了幾聲誰,那邊沒聲音了。德寶爬過去,捧起了那人的臉,看清楚了,是黃春成!

  黃春成暈過去了,他不是今天下午的車回老家的嗎?怎麼會這樣?德寶來不及細想了,抱起了就往醫院趕。搖搖晃晃到了亮處,德寶這才看清了,黃春成已經成了一個血人。到了醫院門口,黃春成卻睜開了眼,德寶嘶聲喊:

  「王主管……」

  黃春成嘴角翹了一下,笑了:

  「德寶,我還沒死呀……」

  交了押金,辦了手續。黃春成是讓刀砍的,傷得很重,左額上砍了一刀,一直劃到頰上,都快砍穿了;最慘的是左腳,腳踝上砍了一刀,很深,腳筋都斷了。醫生告訴德寶,幸喜還來得早,再遲一點,黃春成就完了。

  因失血太多,黃春成的臉白得像錫紙,都這樣了,但他好像也並沒有什麼想不通,他看了好一會兒天花板,輕輕地笑了一下,對德寶說:

  「你看,德寶,是禍就躲不掉。我都到車站了,忘了件毛衣沒拿,回來拿,就碰到了黑臉他們!麻煩你明天通知一下我堂妹,她在啟達廠。」

  31剁手秀

  啟達廠很大,嶄新的廠房像一本本剛出來的新書。看樣子,廠裡也放假了,進進出出的人很多,德寶托了好幾個女孩子進去喊,但不知怎麼回事,就是不見人出來。德寶口渴了,跑去廠門斜對面一個小店買水喝,店老闆背過身在看電視,回過頭來,原來是排骨。德寶叫了聲:

  「排哥……」

  排骨盯了德寶老半天,認出來了,急著走過來,卻險些摔倒了,原來他的左腿有點瘸,他哈哈大笑:

  「丟你老母,原來是你!混出來了呀,這麼精神的。在哪裡發財?排哥不行了,開了這個小店。」

  德寶一邊跟排骨拉話,一邊盯著廠門口,有個女孩子出來了,在那裡轉圈,德寶估計是要找的人,就掉頭跑。排骨笑呵呵地問:

  「女朋友?」

  德寶也來不及說了,跑過去,問:

  「你是黃春妹?」

  「我是。」

  春妹挺靦腆的,留著劉海,掩了半邊臉,她是想掩了右臉上的一塊疤的,但掩不著,很醒目的,她怯怯地問:

  「你是誰?」

  「我是黃春成的同事。」

  春妹臉紅了:「你、你就是龔德寶?」

  德寶沒時間愕然了,趕緊說了黃春成被砍了的事,沒說完,春妹就哇呀呀地哭,一路哭。車上,很多人盯著德寶看,以為是德寶惹了她。德寶很窘,很想勸勸春妹,又不好勸,只好撇過臉看著窗外。天氣放晴了,街面上人很多,擺滿了紅彤彤的水果,幾乎所有的門上都貼了春聯,也是紅彤彤的,這才有點年的味道了。

  下車了,到了醫院門口,德寶去買了一包紙巾。回來時,春妹已經進了醫院大廳了,德寶追過去遞上了紙巾,春妹卻沒有接,德寶更窘了。

  到了病房裡,看到黃春成那個樣子,春妹伏在床上哭得更厲害了,黃春成說:

  「還哭還哭?就不怕德寶笑話你?不哭了,德寶,給她張紙擦擦。」

  德寶趕緊遞了面巾紙給春妹,春妹這回接了,擦了一下,又哭了,不斷地說:

  「這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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