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凹(73)_郭建勳

七十三

　　德寶看了一眼那碗黑汁對小四川說：「怎麼啦？現在吃上草藥了？」

　　小四川笑嘻嘻地說：「小鳳一個同事介紹的，在東莞，老中醫，一看就不是一般的人，鬍子這麼長，飄到了胸口，70多了，臉紅潤得像姑娘的臉。小鳳一進去，看了一眼就看到點子上了，說管道堵了。」

　　德寶不懂了：「什麼管道堵了？」

　　「就是輸卵管堵了，打個比方，就像水管，裡面長鏽了，流不出水來了。」

　　德寶沉凝了一會兒說：「你幫我也弄兩副吧，春妹可能也堵了。」

　　「兩副哪夠？一個療程十二副。」

　　「春妹堵得不厲害，兩副就夠了。」

　　正說著，秀秀闖進來了，臉色煞白煞白的，德寶忙問怎麼回事，小四川說：

　　「肯定是那幾個踩三輪車的河南佬，看我明天怎麼收拾他們。」

　　不一會兒，小鳳就下班了，果然瘦得風都吹得起了，還沒坐穩，小四川就把那碗藥端過去給了小鳳，看著小鳳喝。藥太苦了，小鳳爛了一副臉，小四川卻強迫她全喝完了，好像是他自己喝了似的，嘴巴一動一動的，但他喝的不是苦藥，而是一碗糖水，笑漾漾的。

　　看到德寶起身了，小四川說：

　　「你回去吧，我到賣菜的老王那裡住。」

　　德寶就對秀秀說：「你先住這裡，工作的事明天再商量。」

　　德寶還沒進大門，莫哥就迎出來了，笑嘻嘻地遞了德寶一支煙，說：

　　「德寶，你明天帶你老鄉來，我剛才都跟她說好了的，我介紹她進注塑課。」

　　注塑課是廠裡最好的一個部門，工資雖高不到哪裡去，但上班環境好，又沒什麼危險性，很多人削尖了腦殼都想進去。莫哥的表哥就是注塑課的課長。莫哥介紹了大把的女孩子進去了，介紹一個秀秀當然不在話下。可問題是，莫哥是個色狼，利用介紹人進注塑課的機會，睡了不少女孩子，這是廠裡公開的秘密。莫哥值班的時候，有女孩子來找工，他明碼實價地對人家說：

　　「想進注塑課是吧？小菜一碟。陪我睡一個晚上！」

　　德寶心裡犯難了，這答應莫哥吧，明天把秀秀帶過來，那是往虎口裡送羊。這不答應吧，一則，不知道秀秀自己什麼意思；二則，憑他自己，也確實介紹不了秀秀好工作；三則，現在滿口回絕了，就是得罪了莫哥，這狗日的是翻臉不認人的，到時候就麻煩了。當下，德寶也沒時間細想了，接了莫哥的煙點了，笑了笑說：

　　「謝謝莫哥，我明天問問她，看她願不願意。」

　　那天晚上，德寶翻來覆去想了一個晚上，也沒想出個什麼好辦法來，他隱隱覺得，這秀秀來了，麻煩也來了。

　　44食物中毒

　　出乎德寶的意外，麻煩先還不是來自莫哥，而是春妹。第二天吃午飯的時候，德寶早早地搶了飯菜然後占了兩個位置，看到春妹打了飯菜，就拼命喊春妹過來，他要跟春妹商量秀秀的事情。春妹明明聽見了，卻看也沒看德寶一眼，跟一個工友說說笑笑地往另一邊去了。德寶過去扯了春妹的胳膊，急著說：

　　「春妹，春妹，我有話對你說。」

　　春妹甩開了德寶的手：「拿開你的髒手！是不是昨天晚上跟老情人風流快活了，向我炫耀來了？」

　　那麼一瞬間，一股怒火飆上來了，德寶想忍也忍不住了，大聲說：

　　「你、你是不是吃錯藥了？」

　　「我就吃錯藥了！」

　　那眼淚就像掛在眼睫毛上似的，閃了一下，兩顆偌大偌大的淚就滾出來了。兩顆淚還沒落，春妹做了一個驚人的動作，一盆飯叭地連盆帶飯砸在了德寶的臉上，然後旋風一樣地跑了。這時有人喊：

　　「出血了！」

　　德寶摸了一把，黏黏的，果然出血了。看著春妹的背影，有那麼一瞬間，德寶真想追上去掐斷她的脖子。但這次他忍了，用袖子捋了一把傷口，坐下來，也不管別人竊竊私語，大口大口地吃完了飯。

　　德寶真應該感謝春妹的那一碗。下午下班後，德寶飯也不吃，回到宿舍四腳八叉地躺在床上。他下午想了半天，腦殼都想痛了，還是沒有想出個辦法來。今天晚上是要到秀秀那裡去的，去了之後假如秀秀真非得要莫哥介紹進注塑課，還不說莫哥那裡會扯出什麼麻煩事，春妹這邊就先扯不清了，德寶太知道春妹的脾氣了，她一混帳起來，可是天王老子也不顧的。德寶真沒轍了。這時，德寶忽然聽見喇叭裡不停地喊：

　　「龔德寶，你老婆黃春妹叫你下樓吃河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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