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女鬼(55)_蝴蝶最後離開

五十五

　　「我不能頂了，再頂就頂到肺了！大媽你饒了我吧！下一個！」

　　第二個女鬼過來了，她脈脈含情地對我說：「李夫人，你知道嗎？每一個女子都會有過這樣的兩個男人，至少兩個：一個是白玫瑰，一個是紅玫瑰。嫁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嫁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粘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李校長是你的白玫瑰還是紅玫瑰，你可要想清楚哦！」

　　「什麼玫瑰我不管，可是你故篡改張愛玲的經典文章讓我很不爽，很不喜歡！下一個！」

　　第三個女鬼慢吞吞地走上來：「李夫人，我想我瞭解你的心。我想你之所以要離婚，是因為受了傷，覺得自己很悲慘。可是你想想，你再悲慘，有我們悲慘嗎？我們連臉都沒有啊！可是我們還不是很堅強？」

　　「你沒有臉，我還沒有胸呢！拜託你別讓我想起我的生理缺陷，下一個！」

　　……

　　勸婚的最後結果是：我和李海濤踉踉蹌蹌、手腳發軟地跑下了奈何橋，身後留下了一幫嘴唇起泡的女鬼。她們用最誠摯的語言歡送我們：「你們離婚吧！快點離婚吧！我們不勸了！啊呀呀，累死了！」

　　第三天，我早早地起來，準備接受李海濤的騷擾，可是等到日落時分，他都沒有來。

　　第四天，他還是沒有來。

　　第五天，我知道他不會來了。

　　是的，我明白了，我們已經離婚了，他不會來找我了……

　　離婚女鬼的單身生活

　　我離婚了，如今的婚姻就像男人嘴中的香煙，一樣的爽（強調一下，這個爽不是你們想的那個爽，是爽快的爽，別想歪了哦）、一樣的短、一樣的煙霧渺茫看不到希望。人間如此，奈何橋也一樣。所以，沒有例外的、不能倖免的，我離了。

　　當然，以上只是一個剛剛離婚的怨婦的牢騷，請未到適婚年齡的弟弟妹妹們別信她的鬼話。其實啊，這道路雖說是曲折的，可畢竟前途是無限光明的，所以請你們相信：在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麼一個人，或者有那麼一個鬼，在某個地方等著你，等著和你一起哭，一起笑，一起到老、到死、到生生世世。親愛的弟弟妹妹們，加油吧！努力吧！去追求真愛吧！姐姐就不送了哦！

　　那麼我自己呢，我要做什麼呢？我要怎麼辦呢？

　　這個嘛，大家就不用擔心啦，做為一個風華正茂的有為少婦，我當然是要躊躇滿志地開始我的單身生活了。

　　我承認，單身生活開始的那三天，我的確是有一點點不適應、有一點點失落、甚至還有那麼一點點牽掛我的前夫李海濤，淺淺的落寞、淡淡的思愁，讓我在某個孤單的夜裡難以入睡，以至於流下了幾滴鱷魚的眼淚……

　　但是到了第四天——第四天就不同了！我開始做自己的思想工作，我先是自我安慰：前幾天的失落是鬼之常情，要知道，我從小到大、到死，身邊一直都有人或者鬼陪伴，先是爸爸媽媽，然後是劉劉，最後是李海濤，我從來沒有試過一個人或者一個鬼生活，所以，覺得寂寞是難免的啦！哭哭鼻子也是小意思啦！接著，我又嚴肅地告誡自己：小鳥會有獨自飛翔的一天，小馬終究也要離開媽媽去草原賓士遨遊，做為一個大活鬼，更需要獨立，更需要堅強，奈何橋不相信眼淚，離婚女鬼的天空不可以沒有陽光！

　　這一天，我決定立刻鍛煉我的堅強和勇敢，我興沖沖地想：不如去繞奈何橋跑50圈，這樣可以證明我也是匹能獨立奔跑的小馬，還可以給我以後的生活帶來無限的勇氣和活力。於是我出發了，我穿著運動裝和球鞋，笑容滿面、青春洋溢地和過路的鬼打著招呼，摩拳擦掌地做著準備動作。豈料天不從鬼願，孟婆不知從哪裡得到我要去跑步的消息，面無鬼色地從工作崗位上撲了過來，大聲慘叫著說：「我的姑奶奶啊！不要說跑50圈，就是跑5圈也能把你肚子裡的孩子跑下來啊！」我在她的慘叫聲中呆了幾分鐘，然後才明白原來我的肚子裡還有一匹更小的馬，而我已經是一匹老母馬了，不能跑了。於是我更鬱悶地回家了。

　　第五天，我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我為什麼還牽掛我的仇人兼前夫李海濤呢？我應該恨他才對啊！先是殺我之仇，後是娶我之恨，最後是甩我之恥。現在我們分開了，我應該是求之不得，very very開心才對啊！這個世紀之謎在我繞著床轉了若干圈後，終於有了答案：其實啊，這也是正常現象。畢竟在一起生活了那麼久，不要說對一個鬼，就算對一隻狗，也會產生一點點感情的。更何況他的問題還沒有解決，像我這麼善良、這麼見義勇為、這麼俠肝義膽的女鬼，自然是天性萌發、忍不住為他擔心啦！

　　為了能讓這種天性源遠流長，我決定不恥下問、不計前嫌，親自登門去探望他。誰知道大白天的，他不努力工作，卻和一幫小鬼在抽煙、喝酒、打牌、賭錢，那間曾經漂亮整潔溫馨的屋子，如今已是面目全非、烏煙瘴氣。對他的不爭氣，我自然十分氣憤，於是和他對罵了半個鐘頭，最後在周圍小鬼「潑婦啊潑婦」的嘀咕聲中用力地把門一甩，氣衝衝地離開了。

　　第六天，我悲哀地發現，原來在我離婚之後，我都是數著天數過日子的。

　　一個單身女鬼的日子，真的很難熬。

　　還好我不是別的鬼，我是堅強的女鬼楊珊。

　　於是，從第七天開始，我決定不再數著日子過日子了。我決定：我要真正地開始一種新的生活了……

　　他踢了我一下，我高興得哭了

　　在我活著的時候，看過一個小笑話，一直覺得很好笑：

　　從前啊，有一個三歲的小帥哥，他情不自禁地愛上了一個三歲的小美女。他愛她愛得不能自拔，他整天都想著她，他想她想得連平時最愛的KFC都吃不下去了，於是他決定向她表白。

　　小女孩兒被這忽如其來的愛嚇住了，她憂心重重地問他：「你說你愛我，可是你能對我的未來負責嗎？」

　　小男孩兒對這個問題早有準備：「當然了，我們又不是一歲兩歲的人！」

　　記得那個時候，我興致勃勃地跑去把這個笑話說給劉劉聽，他一邊聽一邊看著笑得東歪西倒的我，然後是一臉的寵溺：「你就是一個三歲的小孩子，你以為自己長大了，其實啊，就一小屁孩兒。」

　　我當時很不服氣：「我都快24了啊兄弟！如果不是爸媽說要過了本命年才能結婚，我現在都已經和你雙宿雙飛啦！」

　　他刮刮我的臉：「還雙宿雙飛呢，你羞不羞啊？我的意思是：你是屬於那種需要被照顧的女孩子，你喜歡有依靠、喜歡被寵愛，這不是小屁孩兒是什麼呢？」

　　「小屁孩兒就小屁孩兒吧，反正有你依靠就好了！」

　　那時候的我，真的以為可以依靠一個我愛的人，幸福地過一生。

　　後來我死了，遇到李海濤。他雖然與我有仇，卻一直給我照顧，他恨我，可是只打過我一次。平時，我喜歡吃什麼喜歡穿什麼，他都會買回來，還美名其曰這是以德報怨；他忙於研種愉情花的日子裡，我只負責做菜、洗衣服和拖地板，其他稍微重一點的活，比如洗碗、買菜、買米、扛煤氣……都由他負責；而在與許仲飛對抗的那兩天，也是因為心裡一直相信他能醒過來，然後和我一起渡過難關，我才有勇氣和許仲飛周旋和抗衡。

　　也許，劉劉說得對，我不是個容易獨立的女人，我的外表看起來很堅強，可是我的內心一直是那麼脆弱、那麼的不勇敢。

　　可是現在不同了，我的劉劉不知道還有多少天、多少年才能來到奈何橋；我的前夫已經不理我、開始墮落；我肚子裡有了一個孩子，除了一套房子一筆錢，已經沒有一個人，或者一個鬼，能騰出一個肩膀——哪怕是一個肩膀，讓我有一點點的依靠。

　　當全世界安靜得只剩下我一個鬼時，我只能依靠我自己了。

　　有誰會相信，一個女人，或者說是一個女鬼，到了24歲，才開始真正的成長。

　　我開始了全新的生活。

　　每天，我會早睡早起。早上先喝一杯牛奶，然後繞著奈何橋慢慢地飄，當是散步。接著，我會順便去菜市買菜。我知道我已經是個准媽媽，我要有充足的營養，這樣才能讓我的寶寶在我的肚子裡健康地成長，所以我會經常買一些骨頭或者雞肉回家，慢慢地燉、慢慢地喝。我以前有挑食的毛病，只吃有濃濃辣味的菜，我知道這個習慣不好，於是我試著多吃青菜，做菜不放辣椒。我要讓我的寶寶知道，他（她）的媽媽，其實是個意志力很堅強的人，她可以改掉多年的飲食習慣，只為了有個健康快樂的寶寶。

　　吃了午飯，我會小睡一下，然後起來，看看書、聽聽音樂。我以前很喜歡看一些文學刊物，比如《當代》、《小說月報》、《十月》，現在我知道不是我一個鬼在看書，我的寶寶也在看，他（她）可能不喜歡看小說，於是我就看看娛樂雜誌，讓他（她）瞭解一下奈何橋的八卦新聞，順便看看帥哥或者美女。嘿嘿，說不定看多了，小傢伙能以此看齊，生出來也是個帥哥或者美人胚子。有時候我也看童話故事，我看得嘎嘎直笑，因為在童話的世界裡，人人都不會老，煩惱不太多，樂趣則不會少。我笑的時候肚子也在搖晃，我知道我的寶寶也在笑。

　　吃了晚飯後，我會再出去散散步。我會慢慢地飄在奈何橋邊，看著美麗的夕陽，看著奈何橋下的河水，看著那一面面銀光閃閃的鏡子。如果心情好，我會和我的寶寶說說我以前的故事，告訴他（她）媽媽還是很想很想那位叫劉劉的叔叔，告訴他（她）媽媽其實一直在擔心爸爸的現在和未來，告訴他（她）媽媽沒有辦法，媽媽只能一個鬼飄在這裡，默默地等著，等著寶寶出生和長大、等著爸爸重新振作、等著劉劉叔叔來奈何橋……

　　我的肚子一天一天地變大了，我的寶寶一天一天地長大了。有一天，他（她）還踢了我一腳，我高興得哭了。

　　「蝴蝶密碼」之二：

　　忍不住想寫一點後記，我寫這兩節時，不知道為什麼，心情特別沉重，特別是寫到最後兩段，情不自禁，哭了好幾次。我忽然想起很多事，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也曾經因為一個人的離開，偷偷地在夜裡哭泣，夜夜重複、時至半年。也許每個人都需要成長，只是有些人的成長，似乎太漫長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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