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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影背景:陰謀「畫」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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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韋葉生的「畫」策 到達××市,元白先是按名片上的號碼打電話到《××報》社。接電話的小姐告訴他:韋葉生外出採訪去了。這樣說來,韋葉生還真是這家報社的記者。猶豫片刻,元白乾脆徑直找到《××報》社。 在報社,一位中年女編輯瞟了一眼元白手裡韋葉生的名片後,指著樓梯盡頭緊挨廁所的一間小屋,說道:「你到圖片部去找韋小姐。」 在圖片部裡,元白終於見到了中年女編輯說的韋小姐。她在這裡負責接電話。韋小姐客氣地安排元白坐下,給他送上一杯水。韋小姐是個大忙人,電話一個接一個地打進來,不是找張姓記者就是找李姓記者,無一例外,韋小姐的答覆均是外出採訪。也許是過去的推銷員生涯練「亮」了元白的一雙眼睛和察言觀色的本領,他看見韋小姐右手握電話,嘴裡順口說出外出採訪後,左手在桌上的一盒名片裡很「艱難」地找出張姓或李姓記者的名片,以一種久違了似的姿勢端到眼前瞟上一眼,跟著手指一松,名片就悄無聲息地墜落到盒子裡。韋小姐的這個舉動讓元白產生了某種不踏實的感覺,他情不自禁地衝口而出:「假打。」 ——假打是重慶方言,包含了弄虛作假、虛情假意等多方面的意思。 韋小姐將兩顆眼珠從電話機上的數字蹦到他身上,驚訝地問:「你也是重慶人嗦?」 聽到韋小姐一口濃濃的口音,元白立刻湧起他鄉逢故人般的激動。因為這份激動,韋小姐原本普通的臉孔在他眼前突然間亮麗起來。 韋小姐在看了徐大哥的「介紹信」後,立刻將電話打到另一個地方:「韋哥,徐大哥介紹了一個新角,我把他帶過來。」 原來,韋葉生並沒有外出採訪。 在××市一間飯店的套房裡,元白終於見到了韋葉生——一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看起來,韋葉生比元白想像中的能幹人還要精明強幹。待看完「介紹信」後,韋葉生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元白,問道:「你過去搞過推銷,效益怎麼樣?」沒等元白回答,他伸出左手,屈起三根手指,剩下的食指和中指展開,做出一把剪刀狀。那情形像一位小偷師傅在傳授他的徒弟摸包的技術。他說:「我的意思,如何用最有效的方法,儘快地將別人腰包裡的錢合理合法地掏到自己手裡?」在往日的推銷員生涯裡,元白雖談不上是一位出色的推銷員,但酸甜苦辣的體會總是有的。在聽完元白的體會後,韋葉生轉頭對旁邊的韋小姐說:「妹兒,這個新角如果『調教』得好,是個找錢的角色。」 韋小姐笑眯眯地說:「韋哥,我們策劃的《××建築畫刊》不正需要這樣的新角麼?」 兩位韋姓男女的兄妹稱呼給元白一種很怪異的感覺。在人們的印象裡,至少在四川人的習慣裡,兄妹間的稱呼是很少在前面加「姓」的。 沒等元白從這種怪異中走出來,韋葉生便拍著他的肩頭,大聲說道:「好,我們錄用你。等把批文搞到手後,給你一個主編幹幹。」 一瞬間,元白瞠目結舌地望著韋葉生。在他心目中,記者是很了不起的,管記者的官更了不起。能夠做一名記者就是他元白的追求了,哪裡敢想像上九重天去做什麼主編?韋葉生隨口封官的舉動,比有些私營公司封一個什麼科長還來得方便。元白猛然想起旅途中徐大哥將報社說成公司、記者說成業務員的比喻,他忽然間有一種恍然大悟似的感覺,跟著笑了起來,說:「韋大哥,我終於明白了什麼叫作觸類旁通、舉一反三了。」元白將手裡的《重慶×報》鋪開在地上,蹲下身,一隻手指著報頭,「韋大哥,我可不可以這樣理解:我們新成立一家編輯部,好比我們去註冊一家公司做生意。公司做生意當然需要採購員、推銷員,這跟記者採訪新聞編輯成特殊商品賣出去是同樣的道理。」元白站起身,提起《重慶×報》抖動了一下,「報刊是什麼?是商場裡的貨架。只不過,消費者到商場的貨架前選購的是商品,報社則是將貨架一同賣掉。」元白興奮起來,「沒有好的內容,讀者不買;沒有好的商品,消費者不光顧。韋大哥,我們把《××建築畫刊》辦好。」 韋葉生對元白前一番話感到很新鮮,但對把《××建築畫刊》辦好則嗤之以鼻。當然,他並沒給元白解釋嗤之以鼻的原因(後文將有敘述),只是從另一個房間裡取出兩千元錢扔到元白懷裡,說道:「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先熟悉一下這個城市的環境,再把你那一身行頭(裝束)搞整一下。」他將韋小姐拉到元白身邊並排站立著,「下個星期,你們兩人正式開始《××建築畫刊》的工作。」接著,他調頭望著外面林立的高樓,自言自語地說,「這個星期,我一定要把點子和批文搞定下來。」 1993年6月中旬,在南方××市,韋小姐將元白領進一家商場裡,為他挑選了一套西服,對著穿衣鏡從頭到腳地換了一身行頭。接著,他們來到一個賣各類皮包的櫃檯前,韋小姐又為元白選了一個小小巧巧的四方形皮箱。 元白急忙說:「韋姐,選一個適用的吧。這種小箱子……」元白吞回了後面的話。 韋小姐明白對方是指這種小箱子「放在家中閑著可惜、帶出去又不能裝衣物」之類的不適用。她笑著解釋道:「這是買給你裝檔的。」她做了個寫字的動作,「簽約箱,懂嗎?」緊跟著,她又做了個擰螺絲釘的動作,用重慶方言戲謔地說道,「掀那些憨包雞娃的發條(騙那些傻瓜的錢)。」 就在這個週末的晚上,一份批文擺到了韋葉生設在飯店套房裡的茶几上。 批文即紅頭文件,是××市建委下發的。 文件在羅列了若干的「必要」後,決定成立《××建築畫刊》編委會,出版本市建築史上具有重大史料價值的《××建築畫刊》,具體的編輯工作由《××時報》圖片部承辦。 韋葉生指著檔中的「鑒於編輯《××建築畫刊》的壓力,有條件的單位儘量在人力、物力上提供支援」一行文字,對韋小姐說道:「妹兒,這份文件很硬火的喲。有了這句話,下面那些建築公司就算窮得只剩一根骨頭,都要將它榨出油珠珠來。」 「韋哥,」韋小姐做了一個數錢的動作,「這份檔花了多少子彈(錢)?」 韋葉生伸出兩根手指,在韋小姐面前晃了晃,卻沒說話。 元白不清楚那兩根手指表示多少,二萬?二十萬?二百萬?……總不至於是只抽了兩根香煙吧?元白知道,得到批文的過程不應該是他關心的。接下來,元白吃驚地看到在批文後面的附頁上、在《××建築畫刊》編委會組成人員名單中,駭然發現了他的官職:元白,《××時報》圖片部主編。問題是,這家元白從來沒聽說過的《××時報》社到底在哪裡。 望著元白駭然的神態,韋葉生與韋小姐相視一笑。韋葉生拍著元白的肩頭,說道:「不奇怪,你以後幹多了,就習慣了。」 元白越發地迷糊起來。他甚至不清楚韋葉生這番話到底想說明什麼? 韋葉生坐到沙發上,將好幾張韋葉生的名片排列在茶几上。元白看得很清楚,每張名片的報社名稱是不一樣的。難怪按名片上的電話打到各家報社,得到的回答永遠都是外出採訪去了,原來,真正的編輯部就設在這間飯店的套房裡。 韋葉生先將一根手指點到名片上的一家報社,「他們的點子太高,談不下來。」他又將手指點到另一張名片上,「這家報社的點子更高,不考慮。」最後,他將手指點到《××時報》社,並將那張名片端起來,滿意地說,「我們跟這家報社合作。」按韋葉生的解釋:《××時報》是××市一個什麼學會主辦的內部報紙,不定期出版,實際上,是搞到經費後印刷一千份贈送給學會會員。韋葉生說:「辦這份報紙的那幾個人屬於一把米的雞,好喂得很。」韋葉生做了一個高高舉起的動作,「掛他一個牌子,給他們安一個顧問的名字,再明裡暗裡地送一點好處,哼,學會裡那幫人就高興得上躥下跳起來。」 元白終於清醒過來:這套方法跟商界裡找到一筆業務後再去掛靠一家合法公司是同一類操作方式。區別在於,商界是自由競爭,出版則是壟斷行業。凡是壟斷的,都是利潤大得驚人的。這是推銷員出身的元白的體會。 聽了元白的體會後,韋葉生立刻說道:「如果出版行業像煙攤一樣到處都是,我們還鑽什麼空子吃大錢?」接著,他望著天花板,緩緩地說道,「出版行業真要取消審查制改為登記制,哪個傻兒還會去買什麼批文?管理費都上繳到國庫去了,那些靠賣批文得錢的人,腰包裡不是沒有油水了麼?」 這時候,元白終於理解了前些天他信心十足地說「我們把《××建築畫刊》辦好」時的嗤之以鼻了,想必這種放到屁股下當坐墊都嫌太硬的畫刊,除了證明批文留下的權力印痕外,還有什麼價值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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