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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她竟處心積慮,選在這一天結婚來騙我,為什麼?!

  他曾無數次地質問過自己,為什麼當時不揭穿她,而要隱忍於心?

  他沒想到,自己在心中暗暗憧憬了千次萬次的新婚,竟會是這個樣子!而且自己還不能對別人說,如果說了,立時會被數不清的人恥笑。

  他阿三不論走到哪裡,原本都是漢子一條,沒輸過人。

  他丟不起這人。

  他恨啊,他恨這個女人毀了他的幻想,毀了他的自信。

  他把這恨深藏在心。

  而在夫妻性事上,他又幾乎是這個女人手把手調教出來的。他無法拒絕性的快樂與誘惑,又深恨自己的無力拒絕,就這樣矛盾著度過一天又一天。

  也正因為這樣,他的情緒極不穩定。有的時候,他性欲分外亢奮,一夜夜不知疲倦不知停歇地幹她操她,像猛虎像餓狼一般。聽著阿歡淫蕩的歡叫,看著她在床上因興奮而不由自主扭動的腰身和跳蕩的乳房,他的恨意重又湧上心頭,於是他更加瘋狂。仿佛他操的不是身下這個女人,而是那個隱身在暗處,隨時隨地冷眼看著他和阿歡,嘲笑著他阿三撿了個他「玩」剩的「二手貨」的一個或幾個男人。

  72、他想努力趕走這些陰影,可是不行。幾年來無論他在哪裡,他都感到暗中有一雙或幾雙眼睛在緊盯著他,恥笑他。猶如黑夜裡,獨自一人走在長長的冷巷中,突然聽到身後緊跟的腳步聲,「囔,囔,囔」,一聲聲,越跟越緊,敲打在他心上。

  面對熱情滾燙性欲難耐的阿歡,他會突然陽萎,會接連幾個月,提不起勁來。這時,阿歡就靜靜地等他,並不問為什麼。

  等到有一天他耐不住,又去找她爬到她的身上時,他想,這女人太陰太毒,太會算計,心裡的恨就又深了一層。

  73、下班後,阿三不象別的男人那樣,踩著單車趕回家,而是到處瞎逛閑溜。後來西安有了「鬼」市,專門倒賣從古墓裡掘出的和在農村挨家挨戶收來的各色真假文物。他就去「鬼」市上亂竄胡侃,慢慢地和文物道上那些人的臉就熟了,他也漸漸地看出了些門道。再後來,廠裡有五六個工人業餘幹上了這行,他也加入了他們的行列。

   74、他不明白,自己對那些老舊殘缺、色彩斑駁、沒有生命的東西怎麼會那麼感興趣,對那些到處發散著腐爛臭味的腐屍乾屍怎麼會有興趣。但是,他和那些破銅爛鐵、斷磚碎瓦,似乎有著天然的親緣關係,別人扔下的沒用的,到了他手裡,洗洗擦擦,漸漸就露出了它們或古樸或細緻的花紋樣。那些殘缺不全的東西,他也撿來東拼拼西湊湊,三搗兩弄,竟然就讓他拼出一個栩栩如生的物件來。

  那些老文物販子,不得不由衷地佩服他。

  每掘開一座墓,只要他知道,不管多遠他都會趕去。在那些寂靜冷漠、月黑風高、天寒地凍的夜裡,他跟掘墓人招呼過後,就跳進那又深又寬的墓坑裡,圍著那些乾屍枯骨,一遍遍地轉,這裡摳摳,那裡掏掏,有時他會蹲下去撿那些遺漏在土中的小塊麻布片、絲綢片,或是一小塊瓦片、陶片。注視著那些殘布碎瓦上的美麗紋樣,他會久久地出神。他想,躺在這墓中的枯骨,生前是否很美麗或者很勇猛,他們一定擁有很大的草原和田莊,一定有很多的牛羊和馬群,有很多的奴僕,不然他們怎能擁有如此大的墓室和那麼多精美華麗的隨葬品。可是,他們活著的時候快樂嗎?他們有沒有被欺騙過?他們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嗎?

  他兀自這樣沉思默想,一蹲就是大半夜。

  只有這時他才能忘掉背後那雙冷冷地盯著他的眼睛。

  他的這個癖性,卻被那些文物販子和盜墓賊視為靈性神性。

  踩這條道的都迷信,他們願意相信他。因此,大小活都願意招呼他一聲,他來了他們心安,阿三也幾乎沒有失手的時候。

  後來,阿三通過朋友引路,趟出了海南這條道,他忽然就決定辭職到海口來。

  當時,他只有一種感覺:逃,逃離那背後永遠追隨注視著他的冷冷的目光,逃離那個帶給他恥辱的地方。

  他帶來了老婆孩子,在機場東路租了二室一廳,把她們母子仨安頓好,他只負責供給她們生活費,並不去住。他自己又在光明路18號另租了一間獨住,直至後來有了阿香。

  有了阿香,有了甲板上的那一灘血,他才又覺得自己還是個男人,是個堂堂正正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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