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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


  具體時間沒人記得了。回鄉下去之後,我套過我爸的話。我爸說好像是的,還有人在路過我家門口的時候問他是不是兒媳婦回來了。當時我爸很奇怪,但也沒多想,只是嘿嘿笑著說兒媳婦懷孩子了,一時半會怕是來不了了。惟一可以確定的是,時間就在我做這個夢的前後。

  更讓我覺得難以理解的是,這幾天爸爸也心神不寧的。可能是因為那個夢心裡有些發慌,下班後我在路上邊走邊用手機給爸爸打電話。我問:「爸,吃飯了嗎?」爸說:「還沒有,正在燒,一個人,隨便做點就好。」

  我告訴爸爸我中午睡覺又夢見媽媽了,爸爸說:「朝伢,都這麼久了,咋還能想呢?」這話顯然只是對我的安慰,因為爸爸歎了口氣之後,話鋒一轉又說:「不過也是,這段時間我也不知咋了,也是老夢見你媽。」我好奇起來,趕忙問:「爸,你夢見啥了?」

  爸也沒跟我仔細講,因為他跑過來接電話的時候,飯正在爐子上。爸爸只說他一沉下眼,就老覺得媽媽在房間裡哼哼嘰嘰的,也聽不清在嘀咕些啥。轉身就仿佛看見媽媽站在床邊,聽見媽媽像生前一樣唉聲歎氣。

  然後爸爸很突然地問:「朝伢,你們在長沙還好吧?我總覺得你媽是在擔心啥似的。」我的心頓時懸了空,緊張兮兮地說:「爸,我們好著呢,不擔心,你快去做飯吧。」這個時候,我急於掛電話。可不知道怎麼回事,爸爸每次都喜歡這樣,該說的說完了,又要折回來再補充點什麼,而且一補充往往都是關於高潔的。

  「聽小潔她媽說,丫頭準備換工作,去深圳還是哪裡,她媽叫我跟你說一聲。」我說爸,說什麼呢?現在年輕人在外面換工作挺正常啊。爸說:「她媽不太想她跳來跳去,想你勸勸她。」我說那好吧。

  沒多想,我改變了行進路線,來自家鄉的消息,似乎總是最能扯住人心的,聽了爸爸的話,去找高潔,好像都成了我一種不容拒絕的義務,讓我可以不去在乎那麼多,把該做的給做了。當然不該做的也是斷斷不能做的,像以前媽媽要我在婚姻上別三心二意,我就如實做到了,一次只娶了一個老婆,並且現在一個都沒了。

  一路上我都在為與爸爸的夢境重合傷透腦筋,我在想,是不是媽媽她真的在天有靈,知道我的生活發生了變故,所以擔心,所以傷心,可終究無能為力,所以歎息,所以痛哭。我整個有了種迷幻的感覺,感覺媽媽她還生活在老家,偶爾可以打聽到我的一些事情,偶爾可以知道她兒子的歡樂和痛苦。

  就這樣想著,很入神,竟然忘了先給高潔打個電話。到了她住那裡,敲了老半天門都沒人應,她沒回來,她那兩個同事也沒回來。打她的手機,第一次無法接通,第二次無法接通,第三次還是無法接通。我頓時失去耐心。

  男人總是很容易失去耐心,好比對一個女人圖謀不詭,三下兩下不能得逞,那麼接下來可能就會下床上廁所或者幹別的什麼,以此來掩飾自己的不滿和失望。找不著高潔,我是非常失望,不過好像沒什麼不滿。不滿是需要資格的,而我好像沒有。但是,我有幹點什麼的想法。也就是那麼一瞬間的事情,我決定找找「內八字」。

  從高潔那裡下樓,再花一支煙功夫走到街邊。在小商店裡買個打火機,打火機是五毛錢一個,我掏了一圓硬幣,剩下的五毛用來給「內八字」打電話。沒直接用手機,是因為我估計他知道是我就不會接。

  電話通了之後,我沒再像上次那樣說是「李爺爺」,而是很直接地告訴他:我是朝南!他反應很快,不過我猜想這不是他思維敏捷,更多的應該是條件反射,對「朝南」二字過敏。我自報家門後,他立馬用一種急促的語氣問:「你找我幹嗎?」

  我突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對啊,我找他幹嗎?語塞之時,我甚至都有點兒慌亂,於是說:「麻煩你等一下。」再朝商店老闆叫喚:「老闆,拿包檳榔。」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再撕了顆檳榔往嘴裡送,接下來再是回到與劉鍵的電話中。換作是我自己,要是一個打過我罵過我的人要我等電話,我是斷斷不會幹的,所以得又把聽筒貼著耳朵,發現「內八字」並沒有把電話掛掉,我微微有些詫異。我嚼著檳榔說了聲對不起。他說:「沒關係,有什麼事你就說吧。」

  我說其實也沒什麼事,只是聽說高潔要走,她媽要我勸勸她。本以為我的平和可以讓兩個人好好談一會的,沒料到我一提高潔要走的事,「內八字」整個就火了,而且火得很突然,火得讓我莫明其妙。他喊冤似的大聲說道:「朝南他媽的你是個王八!」話一完,他還重重地把電話給叩了!

  媽的這世道怎麼了?叩我電話也就算了,還罵我王八。我其實已經火冒三丈,但更多的是滿腦子的疑惑和不解。我實在搞不懂,怎麼我一提高潔要走的事,他激動得跟個發情的母猴似的。我耐著性子再把電話撥過去,已經沒人接聽。想必他也是氣得把手機摔地上或者床上了。當然,要是他進一步拿自個腦袋撞牆,我基本上也是沒啥意見的。

  離開商店的時候,我很是有些垂頭喪氣,似乎還很不甘和不解。定定地在路邊站了一會,百思不得其解,真他媽的怪事年年有,惟有今年多,多得足以把什麼鳥神童啊天才啊搞蠢搞暈。我不得不考慮給劉鍵發個手機短信。我的措辭有點不慍不火,但終究還有些力量。我說:找你,我只想知道高潔的離開是不是你逼迫的。不過不管怎麼樣,作為兩個曾經或者一直希望她幸福的男人,在這種時候,我覺得我們應該見面聊聊。我想,只要他沒把手機往地上摔,就不會看不到這短信。

  邊等車邊等「內八字」回短信,結果短信沒來,車先來了。自從那天醉酒叫別人自己在口袋裡來摸硬幣結果引起口角之後,我在這一帶坐車都有點心裡發怵。上次若不是那男司機看我醉得不成樣了,估計會跟我幹一架。當然,沒幹上,誰勝誰負也不好說。

  上車我首先就看司機,不是熟悉的,然後才安心地掏錢投幣。雖然已過下班高峰,車上的人還是很多,有男的有女的,好壞就不太分得清了。我很鬱悶地夾在他們中間,根本就不用抓扶手,我左手放左邊口袋守錢包,右手放右邊口袋防手機。擠公共汽車,男的都還好,要是女的,手肯定是不夠的,因為她們除了防賊還要防性騷擾。

  對於性騷擾,我一直沒這個愛好。覺得這事兒挺匪夷所思的,就那麼摸兩下,蹭兩下,有啥意思,並且還面臨著被國罵的危險。更可怕的是,萬一摸出個漏洞來,那可真是吃不完兜著走。

  好像是在車開過三站路的時候,我的手機震動了一小下,是短信來了,我拔蘿蔔似的拼命地抽啊抽啊,才把手和機都抽出來。跟我猜的和期望的一樣,是「內八字」的。他的回話比早洩男人幹那事還來得簡潔明快。他說:好,時間地點,你定!

  車再次靠站停住,我就匆匆擠了下去,馬上給劉鍵打電話。我先跟他說,希望這次見面不要讓高潔知道。他答應了我,然後問我在哪裡見面好。我說:「在哪都可以,你告訴我你現在的位置,我打車過去找你。」

  攔輛的士上車之前,我不自覺地回頭看了看站牌下等車的那些人,他們或站著,或坐著,穿著各式衣裳,有著不同的表情。興許當中也有人注意到我迅速的離開,只是不知道會不會有跟我在心中醞釀的那種感覺,感覺在這個流動的都市里,人,又少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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