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階梯(15)_葉正聆

十五

　　幾天後，方成回了信：

　　我雖然比你先一步結婚，但你千萬不要為了結婚而結婚。男人可以，女人則萬萬不可。謝謝你的情誼，我一直記著。日本的房子很貴。我住在她的家裡，白天上課、畫畫、打工，晚上還是畫畫、打工。和以前單身時沒什麼區別。她很愛我，我看得出來，可是她的父親……所以我不會因為和一個富家小姐在一起而放棄我的專業和努力。再說，我們結婚前也公證過，是我主動提出來的。因為在他們面前，我不僅是個要和他們套上親戚關係的男人，更是個中國人。不管我今後是否可以加入日本籍，我現在還是中國人。

　　有很多話，方成想說給小漣聽卻不知從何說起。雖然他和閣平婚前公證過，但是，結婚之後，閣平一分錢也不要方成的，甚至家裡的開銷她也還是從她父親給她的錢裡出。方成越是對她不冷不熱，她越是把他當做手心裡的寶貝，享受著單方面付出的快樂。她為他買作畫的工具，買許多他需要的東西。他基本不必為家裡花什麼錢，晚上他照樣出去打工掙錢，然後將錢積攢起來，給自己，給母親。有時想想，這樣是否有點卑鄙？可是，一看到閣平出手闊綽的樣子，他還是無法勸她終止對他的好。

　　再仔細想想，該公證的他也主動提出來了。她主動給他資助是她自願的，他對她還是很溫和的，他從不對她發脾氣，他在家裡作畫的投入樣子，讓她愛得不得了。

　　他沒有什麼逾越和勉強別人的意思，所以也沒有必要過分自責。他們的婚姻至少有一大半的滿意，閣平和他母親都滿意，唯一不滿意的是道野，但女兒滿意，道野也至少一半滿意。所以這件事情有百分之七十五的滿意度，挺好了。

　　小漣在春節前收到總部發來的一個通知，要她去香港工作一個月。春節後一星期，她的相關手續就全辦妥了。

　　她是做市場諮詢工作的。大學時成績優異，又愛好藝術和文學，平時工作用心，而且有很好的人際關係處理能力，所以工作沒兩年，就已深得上司賞識。她寫得一手流暢的中英文文章，對市場有很敏銳的洞察力，往往能準確地預見某種產品的潛力，曾經成功策劃和組織了不少大型產品活動，工作業績在同齡人中是出色的。去香港是遲早的事情。

　　她打電話給遲永告訴他這個喜訊，他說祝賀她，但語氣平淡。她主動承認錯誤，自己不應該快走了才通知他，然後提出了臨行前是否能見一面。要在電話裡說「我可以見你面嗎」這樣的話是需要許多勇氣的。害怕說完之後得到的是否定的回應。

　　在她將去香港的前一天晚上，她見到了他。

　　他坐在電腦桌前，點起一支煙，小漣明白，他無法拒絕香煙，就像她無法拒絕愛情。她喜歡看著他沉溺在這種吞雲吐霧的快感中。香煙叼在他的嘴裡，是消極，是沉迷，無論是什麼，都深深地刻在了小漣的心中。香煙安撫了他空虛的心靈和不安的靈魂，小漣心疼他為香煙付出的健康，可在她欲言又止時，他又點起了煙，這般矛盾之下，時間也慢慢溜走。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話：「我替別人理財，在安全性、流動性和收益性三者中為別人尋找平衡的方案。可是有時候，我也挺恨這樣的生活，整天接電話，男人找我是想和我談專案，尋找發財機會，女人找我是想在和我睡覺後獲得好處，我像一個接客者一樣，工作性質和妓女一樣直接。你是一個很真誠的人，有很多優點，但我希望你在某些方面能有所改進，比如待人接物方面要大方點，人多的時候要注意到別人，不要老注意我一個人。也希望你和我交往時要更懂事，知趣，許多不是你該知道的事就不要多問。」

　　雖然他沒有說愛她，但她聽得出來他是喜歡她的。否則他不會提醒她自己的優點和缺點。他又說：「你放心去香港吧，我這兒沒有什麼事。兩個人在一起，不是一上來就往男女朋友的位置上填的，應該交往到有感覺和默契了才會自然契合。而現實中很多人都是一上來就開始採取功利態度了。」然後他定了定，說，「另外還有一件事，你應該儘快決定。後天開市，我們要做莊了，這是很好的機會，我不是說過股票旺在春秋兩季嗎？你把六十萬的股票帳戶轉到我們指定的交易所裡去。」

　　她沒有同意。他就說：「那你把密碼告訴我，我來電話操作。到今年夏天，虧了算我的。」

　　小漣注視著他，他也在注視著她，依然鎮定自若，沒有一絲請求的語氣，只有做生意時的嚴肅，她竟有點害怕了。他問：「你懷疑我嗎？」

　　小漣還是為他著想，問：「那麼贏利了呢？」

　　「你隨便給個數，或一分錢也不給，我都接受。」

　　小漣說：「我回去說說，明天再給你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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