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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于毛子甩下棉襖,指著那幫小子們喊了起來:「請你們來看戲呀,光會喝酒啊,倒是動手啊!」眾人被于毛子挖苦得不好意思,一個勁兒地堆笑,于毛子心裡湧出了一股得意。

  「毛子老弟,俺哥幾個就等著你出山呢,雖說我們比你年長幾歲,不行啊,就是把俺們幾個捆在一塊,不也是馬尾穿豆腐——拎不起來嘛!」

  年輕人都有點人來瘋,眾人的吹捧,令于毛子心裡樂開了花:「你這話說的倒是不假,哥幾個就別愣著了,跟我到院外挑豬去。」大家起著哄走到了院外。

  三頭肥壯的白花豬已經察覺到了什麼,它們屁股緊緊靠在一起,頭朝著三個方向,眼裡充滿了恐懼和敵意。白二爺指了指那頭最大的花豬說:「毛子,看清了吧,就是裡邊那頭大的。」

  于毛子跳進了豬圈,三頭豬一下子就明白了,那頭最大的被夥伴藏到了最裡面。前面的兩頭花豬瞪著眼睛,將長嘴貼到了連雪帶泥的地上準備反擊。別看于毛子年紀輕輕,殺豬的經驗卻十分老到。他見狀並不動手,而是又跳出了豬圈。他將圈門打開,吩咐兩個哥哥用松樹棍將前面的兩頭豬隔開。這時,白二爺看出了門道,抄起了一根木棍將白花大豬攆出了豬圈。

  高大的花豬兇猛地沖出了圈門,人們忽地都閃到了兩邊,留下了一個空場,只見于毛子竄到了空地的中央,就像江湖上要耍槍打場子的。他繞到白花豬的身後,突然一個箭步躥到豬的身後,兩隻鐵鉗般的大手抓住一隻後腿,順勢往上一抄,這一招真有點像鄂倫春小夥子摔跤的大背跨。那豬沒等反應過來,就被于毛子掀翻在地,幾個小夥子也來了勇氣,立馬撲了上來,死死地將豬按住捆上了四腿。

  「把豬抬到院子裡去!」于毛子一聲令下,四個小夥子將嗷嗷嚎叫的白花豬抬到院子裡的長方炕桌上。

  「毛子哥,給你接血的盆,鹽和水都放好了。」一個小弟弟端來了一個大銅盆放到了炕桌邊。

  于毛子用左手按住豬嘴往上一撩,右手接過白二爺遞過來的足有尺長的殺豬尖刀,順著豬脖子輕輕往裡一捅,聯手帶刀全跟了進去,刀尖捅到了心臟,白花豬的身體慢慢鬆軟下來。

  于毛子雙手一用力,三百斤重的白花豬被提了起來,他將豬脖子上的刀口對準銅盆,然後將後腿抬起來,豬血像泉水一般將銅盆灌滿。剛才遞盆子的小弟弟看來也是個行家,他跑過來用筷子在血盆中攪動。讓水、鹽和血慢慢地融合在一起,等著一會灌血腸用。

  于毛子用尖刀將豬的後腿割開了一個小口,抄起一根四尺長的鐵通條插進小口裡,貼著豬皮上下左右不停地穿來穿去,然後拔出鐵條,用嘴對著豬後腿,一個勁往豬腿裡吹氣。氣體順著鐵條開闢的通道進到了豬的全身,瞬間,那頭大花豬就被氣體漲得圓圓的,就像黃河渡口的豬皮筏子。

  他指揮四個看愣的小哥,將豬放進盛滿熱水的大鐵鍋裡,教他們如何退毛,開膛,剔肉。這一套程式沒有一點拖泥帶水,完成得乾淨利索,看熱鬧的鄰里鄉親一片叫好。

  于毛子除了殺豬,這灌血腸更是一絕。他把豬腸子用堿水洗淨,將剛才調好的豬血灌進腸衣裡,用沸水一煮,關鍵要看好火候。于毛子煮出的血腸不老不嫩,不破不散,將血腸切成小段,酸菜白肉燉血腸,再加上點土豆遴成的粉條,純正的小興安嶺殺豬菜。屯子裡有人不服,但是灌出的血腸就不是滋味,時間長了,殺豬灌血腸全套程式就只有于毛子一個人幹。了,就這一手,于毛子十分得意,不論走到哪裡,也算上個人物了。

  遠親近鄰的山民們將日期定好,排著隊等候于毛子登門到家服務。讓鄉親們欽佩的是,這于毛子小小的年紀卻懂得仗義施財,無論給窮家或富戶,殺完豬分文不取,蹄頭下水統統不要,連祖上傳下的規矩都破了。這下子把幾個村的屠戶全給頂黃了,沒有人再求他們。

  自從三營長谷有成平息了樺皮屯貧下中農和公社造反派的械鬥之後,連續受到了縣裡和邊防七團的表彰。這一喜還沒有盡興,緊接著又是一喜,這真是人走時運馬走膘啊,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璦琿縣要成立「三結合」的革命委員會,居然又涉及到他這個小小的邊防營長,「三結合」就是分別要由工人、農民和解放軍的代表參加,解放軍名額給了軍分區七團,團首長們誰也不願到地方參加什麼支左了,到臨時政府的機構裡掛上個閒職,怕影響了自己在部隊上的發展。大家推來推去,這差事就落到了谷有成身上。

  谷有成求之不得,他揣好從軍分區開好的介紹信,坐上他那輛老掉牙的蘇聯嘎斯69吉普車,到璦琿縣革命委員會籌備領導小組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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