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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果果,還有一件事我想告訴你,」他聲調更為低沉了,「莎士比亞死了。」

  「誰?」她有些驚訝,是那年老色衰卻備受寵愛的莎士比亞嗎?她感到鼻子酸痛。

  「Leah不希望等我們以後搬家了,把莎士比亞孤獨地留在老房子裡,便把它埋到一隻花盆裡種上植物,無論到哪兒都能帶著它。」

  那她又該用多大花盆去埋藏自己記憶呢?當酒水車再一次推到面前,她已經無法分清那些酒名了,她伸手要了杯冰水。Dillon臨走給她留了名片,是做一種建築材料的銷售代理。她手指在冰水裡沾濕抹到名片背面,完全浸透後把它粘在吧臺柱子上,為他作一次廣告,也許有需要的人會用到的。

  她站起身準備迎接期末考試去——明天,她又要回到寬敞的階梯教室上課了。此時爸爸幾年前那句調侃又依稀響在耳邊:「我的女兒聰明又漂亮,我一開始打算把她作為總理來培養的,後來發現目標定高了,於是決定把她作為總理夫人來培養。」

  她仰起頭,霓虹燈毫無規律地折射在天花板上,在那裡尋找它們的輪回。有一句歌詞說:生命仿佛是一個輪回,你總是和一些你愛著的人在一起,從終點又轉回了原點。是的,Jane說人活著就是為了去經歷些事情,此時,她深深感悟到其中意蘊了。左鳴曾在酒吧抱著陌生男人瘋狂起舞,她曾說過:「一個女人能被愛固然是一種幸福,倘若一個女人不被愛,也要選擇自己幸福的生活方式。」此時,她略微懂得左鳴那閃爍眸子裡所深藏的東西了,的確,生活是必須你親身經歷了才會懂得。

  她又笑了。Jane失去Kim後不久在敘福樓大口吃鳳爪和蛋撻模樣又浮現眼前。

  第56章

  就像蝴蝶飛不過滄海沒有誰忍心責怪

  奧大第一學期,左鳴是在混沌狀態中度過的,她沒想到所謂大學生活僅僅把她帶上一幢高層遠景大陽臺但風景卻遙不可及。她呼吸著大學的空氣,卻不能樂在其中找不到歸屬感。走在三萬人熙熙攘攘隊伍中,只覺得緊貼胸前書本還真實,校園告示帖裡不斷更迭的宣傳畫和摻雜世界語英文口音統統罩著一層虛幻。她習慣了同學之間上課「Hello(你好)」幫你占座,下課「Seeyou(再見)」轉身就走。她孤獨地為身體難以啟齒的疾病尋找撫慰,她開始用外在熱情為自己打氣。

  她常常跑奧大圖書館,找一靠窗位置聆聽AucklandHall每15分鐘敲響的鐘聲。期末考試一天天逼近。關鍵時刻她不關心數學微積分經濟學商品價值論,而是抱一本繁體豎排線裝硬皮中文書讀個津津有味。

  從書架抽出一本書,順那空當望見對面正俯首桌前啃書本的果果,便立刻識趣地把那書塞回去,躡手躡腳逃離現場。她有些後悔那天跟果果的談話,每次果果看她眼神都怪怪的。她記得當時果果面無表情盯她足足10秒鐘沒說話。她倆就沿著MissionBay海灘一直走,走了一會果果拽拽衣領小聲說:「風太大,我想回去了。」她不好發作,也跟著轉身往回走。她從海灘隨手撿起一形狀漂亮的貝殼,然後毫不憐惜把它拋入大海,拋得很使勁的樣子,連自己也莫名其妙笑了。海灘上無數漂亮貝殼在不停敲打岸線。海水把它們拉起又推開,於是只能是隨波逐流。

  在校園石徑,左鳴和胡賓撞個正著,剛好他從某座教學樓鑽出來。奧大教學樓很多,可她除了自己每天出入那幾幢外,從未關心過其他教學樓。雖然黑眼圈無法掩飾,可她還是咧嘴笑,一副若無其事樣子。

  胡賓懷疑地問:「怎麼了,是不是沒休息好?」

  她心虛地撫撫眼眶:「哪有,我休息得挺好的,就是休息太好了,才會這樣的。」儘管如此,她還是魅力十足的。

  胡賓說:「左鳴,Unetic(某理工學院名)有個人想買我的書,又沒車過來,我對那兒又不太熟,你……」

  她輕輕點點頭。他眼睛飄向石徑邊上花花草草,試圖通過非眼神交流發出間接邀請:「要不咱們一起去,賣了書晚上請你吃飯吧?」

  「飯倒是免了,對你我還是可以人道主義援助一下的。」左鳴邊說邊上前一步就像即將邁進結婚禮堂般拉起胡賓胳膊——畢竟期末考試快要臨近,不管心裡有什麼痛,生活還是要繼續的,再說無須本金感情投資也不難做到。

  很快從市中心來到MTALBERT的Unitec,車子減速駛進校園。車子校園裡轉了若干圈,終於在體育館附近找到個付費停車位。

  「好了,胡賓,賣書那幾個錢還不夠停車呢,你快去快回,我在車上等你好了。」

  胡賓感動地去了。

  Unitec排場挺大,停車場裡都是Supra、Evoluation、RX一類五光十色跑車,哪像奧大,修個教學樓,連停車場都保留不下來。想來,師資薄弱學校,只有靠硬體提升入學率來自我安慰了。

  停車場另一頭,一個亞洲男孩走進左鳴側視鏡,她瞳孔立刻定格並扭頭尋找畫面中那一抹人影。他和三年前判若兩人,但她還是從那日式小分頭和鬍子拉碴中認出了他。陽光照耀下,她手指那枚鑽戒發出刺眼光芒……

  「你愛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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