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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艙金庫(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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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國民黨發動皖南事變,取消了新四軍的番號,不承認我們這個部隊了,停發軍餉了。那時中央已經有指示,加強經濟工作,加強對經濟工作的領導。我們要自力更生,自己建立銀行,發行鈔票。我們軍部就討論執行中央的指示,成立了江淮銀行,並且發行了鈔票。 旁白:1941年,對於新四軍來說,是一個最為嚴酷的時期。這年,日軍和偽軍同時加強了對蘇中的掃蕩和清鄉。蘇中的偽軍從1941年初的三千人劇增到了年底的三萬三千人,而日軍據點也從十二處增加到了五十四處。代軍長陳毅提出了「叫花子打狗還得手拿棍子背靠牆」,劉少奇則解釋為:「打日寇不但要有槍,而且要有家,這個家就是根據地,要建立民主政權。」蘇中地區不僅建立了抗日根據地,而且開始獨立發展生產,發行貨幣。這就是後來赫赫有名的抗幣。 當時我們沒有任何發行鈔票的經驗啊,那麼鈔票是怎麼搞起來的呢?說起來話就長了,經過了好多好多次的實驗。先找一個小學教師來搞,用稻草實驗,可是弄出來的東西都是發黃的,開始的紙張也非常粗糙。後來去購買專門的紙張,但是光有紙沒有用,還要有機械設備,就是印鈔設備,還要有油墨相配套。那麼只好派人到上海去買。我還記得當時印鈔廠是吳福海組織搞起來的,他個子很高,長得很魁梧,穿一雙從日本人那裡繳來的皮統靴,走起路來咯噔咯噔,挺有氣派,我印象很深。他早年在上海指揮過工人運動,對上海很熟悉,朋友很多。所以他去上海不僅是購買機器,同時還去物色人,動員了一些人到解放區來幫忙搞印鈔。 旁白:吳福海當時在保衛科工作,他親自到上海籌辦印鈔機器、製版器材以及招聘技術人員。印鈔廠所需的主要設備及重要原材料都由上海的柳浦慶以「華東照相製版印刷公司」老闆的身份在上海採購籌辦齊全後,通過上海地下黨組織運往根據地。但是由於敵人不斷對根據地進行「掃蕩」、「清剿」,廣大軍民投入了艱苦的反「掃蕩」、反「清剿」鬥爭。1942年,根據地取得了反「掃蕩」的重大勝利,印鈔廠終於正式印鈔。首批印出的江淮銀行鈔票是新四軍的首張凹印票,它的紙張是正宗的印鈔紙,耐磨、挺括,版子是銅版、全部圖案以點線組合,精巧而複雜,版紋深,油層厚,凹凸感覺明顯,足可與上海印製的法幣品質一比高下。 比如說有一個歸國華僑叫林天國。他祖籍是福建人,出身很貧困,十四歲就跟著親屬一起到馬來西亞去打工,後來他加入了馬來西亞共產黨,在馬來西亞搞工人運動時被捕了,他輾轉到了上海。後來成了我們印鈔廠材料科長,專門跑蘇北到上海這條線的採購。 皖南事變以後,劉少奇同志又找了我們家老頭(管文蔚,下同。——編者注) 談話。告訴他建立和鞏固抗日民主政權工作的千頭萬緒中,當前最緊迫的任務就是財經工作,一定要建立起一套完整的體制。因為國民黨不會給我們一支槍、一顆子彈、一文錢、一粒糧食,而且還整天算計如何消滅我們。所以我們一定要自己製造武器、發行鈔票、自己收稅。其實我們家老頭也是「半路出家」的。以前雖然搞過一些稅收工作,但對於根據地的財經政策怎麼弄,他也感到很茫然。這時候,陳毅給他推薦了一個專家,這個人叫朱毅,是新四軍蘇北指揮部財政經濟部的部長,曾經留學日本明治大學,有著豐富的根據地財政工作經驗。這樣呢,他們就一起把工作承擔起來了,還做得蠻好的。我們家老頭(管文蔚)就是說他的工作就是一條:「讓所有的戰士有飯吃,有衣穿,同敵人打仗之時沒有後顧之憂。」所以,當時的蘇中根據地是相對富足的,我們冬天每人有一套新棉衣,夏天每人發兩套細布軍裝。除此之外,還能自己生產火柴、蠟燭、肥皂等日用品。 我們部隊開始時錢不多,後來因為商人交的稅要集中,不是哪個地方收了,就哪個地方用,錢漸漸多起來了,而且部隊自己能造鈔票了,就得有專門存放鈔票的地方。 旁白:蘇中根據地的財政收入主要是徵收公糧田賦和工商業稅收。1941年,蘇中的稅收多達一千五百八十七萬元。從1942年起,徵收公糧採取並征賦征糧的辦法,實行累進稅制,規定了起征點和免征額。各類稅率確定合理,且只須完一次稅,商人一般都樂意按章繳稅。據1942年統計,全區僅夏收一季就徵收了公糧五萬三千六百擔,代金七十九萬六千五百元。蘇中根據地的稅收及征糧總額,歷年都居華中各抗日根據地之首。 錢多了就得讓部隊保護,而部隊又要打仗,只能把錢弄到船上,派專人去船上看守。同時,日本人又經常來掃蕩,我們在鄉下就待不下去了,就想到船上去。那時具體有多少錢我記不清了,反正鋪滿了整個船艙。 鈔票多了,不可能全部挑啊。但錢也不可能沒有固定的地方,那就送到船上去,我們有海防團,就把錢、糧票,還有貴重的物資都往那裡送。當時金庫好多人,調誰去船上呢?組織上考慮了很久,因為要選最可靠的人去。當時像我們很多女孩子,都是從上海來的。腦子裡還有很多浪漫主義的思想,覺得茫茫大海怎麼好,都爭著要去。可是真正讓她到海上去,就不一定安心了。而王真同志純潔啊,她非常安心。她是一個1938年就參加革命的老同志,我們當時都叫她大姐。組織上就覺得王真最合適了。 王真老老實實,非常聽話,不提意見,叫她到哪兒就到哪兒。越是吃苦越是為黨做貢獻,越是為抗日做貢獻。她就是這樣一個人,品德非常好,她在船上的時間就長了,待了好幾年,一直是她管的。船挺大的,那是我們在東台租的一艘大漁船。東台那一帶的漁船很多很多,每年到春季打了黃花魚到上海去賣。我們就把鈔票擺到船上去。船是長期租用的,船老大出海也沒有任務,也不去打漁,對我們都是忠心耿耿的,都是很可靠的船民。還成立了一個海防團,專門保護這些船。 船有二三十米寬,挺大的,吃喝等所有的生活都在船上。這個船裡頭有好幾個艙,錢放在人住的地方,男同志、女同志都分開艙的。有一個艙是專門盛水的,盛淡水,一個艙就是放點糧食,各種素菜這些東西。船上有一個挺大的平板,就是這個蓋在錢上頭的平板。 我們當時覺得在茫茫的大海上,能夠看到日出日落挺高興的,都非常羡慕王真能夠去船上看錢。後來我們去船上送錢,發現船上的生活實際上不是那麼回事,到了船上簡直受不了。那個浪頭那麼大,暈頭轉向,躺下來站不起來,根本站不穩。胃裡的東西都吐光了,連黃水都吐光了,哪還想吃什麼東西?船上的船工、船老大笑話我們,他們叫我「兔子」,就是「吐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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