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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愛她的身體

  白糖是城市裡長大的女孩子,我和她在一起生活了八年,在我們分手之前我還以為她是個城市小女人。她不高不低不胖不瘦,皮膚白皙五官和諧。她沉靜的時候,和大街上所有的女孩子沒什麼兩樣。但是她笑起來,細長的眼睛向上翹上去,細密的睫毛交叉在一起迷離地抖動著。如果見了白糖笑起來的眼睛就會知道,一個女人長著碩大的眼睛是多麼的傻氣。

  白糖屬於這個城市的平民階層,她住著簡陋的房子,幹著平凡的工作,她的理想是嫁給一個大學生,見到我以後,她開始為她的理想做最後的衝刺。

  我把辛曼的匯款一次次地退回去,我不知道怎麼樣傷害她才能解恨。同時我公然花白糖的血汗錢,因為我有信心以後會加倍地補償她。那個時候還沒有大學生打工的做法,我惟一的依賴就是白糖,對於這一點白糖很高興,她的父母親好像也很高興。

  有一次我對白糖說,你們城裡人是很精的,你們不怕我花了你們的錢最後還不娶你嗎?

  白糖抬起頭來,嘴半張著,疑惑的眼神,臉上乾淨出香味兒來。她一定沒想到我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即刻我就知道我的話說錯了,他們是一家子厚道人。

  果然白糖說,我還沒想到這個問題,如果你不想娶我的話,花點錢有什麼關係,反正我還沒嫁給你。只要有人在,錢還能掙來,我還會繼續找大學生,如果需要我還會供他。任何事情不一定一次能做好。比如我考大學,也許最終都做不好---白糖喃喃地仿佛在自言自語。

  月底我上她家去取生活費,二十元錢。白糖怕我丟了,要給我縫到褲衩裡。我臉紅著不肯,白糖把我推進廚房裡,要我把褲衩脫下來。白糖接過我的褲衩,給我的褲衩縫口袋,她也有點不好意思,背對著我。我看到白糖把我的褲衩放在鼻子上嗅了嗅。

  縫好之後,我又進廚房準備把褲衩穿上,我剛脫了褲子,白糖就站在了我的面前,我叫了一聲蹲在了地上。

  白糖並沒有像我一樣慌張,只是滿臉通紅。她走近我,像對待一個孩子一樣,給我穿衣服,她垂著眼睛不敢看我的身體。我任她擺佈著,四肢僵硬。褲子穿好了,她蹲下來給我系鞋帶,我聽到她對著我汗臭的腳丫子說,我就是愛你。

  我看到她蹲下來的身體,後面衣服抽上去,露出一截雪白的腰。辛曼給我系鞋帶時我也多次看到過辛曼雪白的腰。我的眼淚開始往外湧,臉部變了形。

  白糖站起來,看到我嚇了一跳。蘇子你怎麼了?

  我想家。

  你不是一個孤兒嗎?

  是的,我還有個後媽---

  你想你的後媽嗎?

  是----

  蘇子,你是個有良心的人啊。我想要的就是你這樣的人啊。

  我不是。

  你是,我說你是你就是。

  我的後媽挺著一顆大肚子來到了我的學校。我聽同學說有一個大肚子的女人和一個長著酒糟鼻子的人來找我,說是我的繼母和繼父。我的天哪,一個人可以有繼母,也可以有繼父,但同時有繼母有繼父而這繼母繼父又是兩口子的人還沒聽說。我躲在白糖的家裡不見他們。辛曼本來想一直等,可是她要臨產了,不得不回去。同時她又害怕我一直躲下去不上課,學校會處分我。於是放下錢就走了。我回到宿舍,在枕頭底下放著二百塊錢。

  他們走後,我受到了全校師生的抨擊。大家說我進了大城市上了大學,就不認老家的親人了。況且親人是給我送生活費來的。我的行為簡直比陳世美還無恥。我們班上的同學都不跟我說話,同宿舍的人把我的飯盆當球踢。學校的大師傅也認識我了,打飯的時候,只給我打半勺菜,勺子磕在我的飯盆底子上,驚天價響。

  我們班女同學非常有正義感,他們聽說我交了個女朋友是公車售票員,她們就把這當成團的一項工作,分頭找白糖。找到白糖,她們一個個伶牙俐齒,把我的醜惡本質抖摟出來,說一個不孝的人能懂得愛嗎?這個檢驗愛情的真理,被人們當成標準,放之四海而皆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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