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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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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烈欲望 晚上,白糖坐在了我的對面,她垂著眼睛不說話。我發現白糖老了,下眼瞼有了明顯的眼袋。當初我最喜歡白糖的眼睛,她一笑就迷上眼睛,眼睫交叉起來抖動著,讓人心跳。為了我為了有這個家,白糖付出多少心血啊,她為什麼要親手毀了它呀。 白糖坐在我面前想說什麼,我想是白糖對我坦白的時候了,或者是攤牌的時候了,白糖下決心了。我的眼裡滾出了淚水,其實我是那樣的不舍。我甚至怕白糖說出事情的真相來。 可是白糖歎了口氣說,蘇子,有一件事跟你商量一下。最近我老是身體不舒服,到我們定點醫院查了,是子宮肌瘤,已經拳頭那麼大了,要手術。到我們的定點醫院做手術單位能報銷一部分醫療費,可要找好醫生吃好藥還要打點關係,我可能得動用一下你存款折上的錢。 原來如此。白糖病了。此時我才想起來白糖一直就沒有花過我的錢,我的錢都存進了銀行,家庭裡的一切開銷用的都是白糖的工資。就是說我每天吃的喝的都是白糖的。白糖病了,她是一個患者。我的職業病犯了。我很仗義地說,到什麼定點醫院,我本身就是個外科醫生,到我們那裡去做,錢我出了。 我迅速給白糖辦理了入院手續,我沒有公開我和白糖的關係,我們面臨著離婚,如果給別人介紹她是我的妻子對我們雙方都很尷尬。我組織了全院的權威進行會診,手術無非只有兩種方法,肌瘤剜除或子宮切除,依情況而定。決定手術由我主刀。 可是白糖躺在手術臺上,女麻醉師正要給她麻醉的時候,她突然跳下來要穿衣服,她說他不做了。女麻醉師慌忙叫我過來。白糖蜷縮在手術臺上,臉埋進雙臂裡。我示意大家出去。白糖抬起一張淚臉說,蘇子,你抱抱我行嗎?我有幾分遲疑地挪到她身邊,抱住她。過去我喜歡擁抱白糖,我把她箍在我的雙臂裡,恨不得把她擠進我的身體裡。我喜歡吻她,讓她喘不上氣來求饒。她總是嗔怪地說她的舌頭下面總是疼著。可是我已經很久沒有吻她了。一個男人不愛一個女人了,他可以和他做愛,但不能和她接吻,不能。 我這個例行公事的擁抱動作還是讓白糖躺在手術臺上了,女人到了一定的年齡對男人要求就很低了。麻醉之前,她附在我耳朵上說,甜甜的保險單在抽屜裡。這可能是白糖最值錢的東西了。眯上眼睛前,她又說,甜甜今年的肝炎役苗還沒打----之後她閉上眼睛眼睫不再抖動。我的心突然縮緊了。我看到過無數個病人在此刻閉上眼睛後就再沒有睜開。我後悔沒有抱緊她,沒親她一下,哪怕在臉上。 白糖赤裸裸地躺在手術臺上。她把屬於我的子宮出賣給了別人。她的身體頹廢地橫陳著,一幅破罐子破摔的樣子。我已聞不到她身體裡鳥語花香的味道。我曾經多麼熱愛白糖的身體,第一次靠近它的時候我全身發抖,進入她的時候我真是捨不得呀。那一夜我對天發誓,永遠愛白糖不離不棄。她給我生下了我的女兒甜甜,她用她的身體孕育出我們共同的美麗的生命,她和這個生命其實一天都沒有分離過,她們幾乎長在了一起,她抱著她背著她,早上一拉開窗簾她看到外面的樹葉動就要給甜甜加一件衣服。後來甜甜上了全托幼稚園,每到週末她就開始坐臥不寧,她等待接孩子的表情像當初她在公共汽車上等待我的出現一樣。那時我覺得我們真的是一家人,她們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惟一的牽掛。我為她們活著她們為我活著,我們在彼此鼓勵著讓我們的生活更美好一些。 如果我沒有在娛樂中心看到白糖,如果我沒有聞到她頭髮上陌生的味道,如果白糖能向我坦白這件事情求得我的原諒,如果---我對白糖舉起了手術刀。 我想瞭解白糖,瞭解白糖的身體,我有切開她的強烈的欲望。我想看到她的子宮,我要看到她的背叛和邪惡並把她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果我能把她的心挖出來,我也想知道她心裡到底想什麼。跟我們一起生活還有什麼不滿足,跟我做愛還有什麼不滿意,她為什麼要親手毀滅一個她自己一手營造起來的家。當初大學生熱的時候她不惜任何代價要嫁給一個大學生,現在金錢比知識值錢了,她就去追逐有香車寶馬的大款。城裡的女人勢利啊。 我的手術刀能夠拯救任何一個可以拯救的身體,可我拯救不了白糖的心。打開白糖的身體,腫瘤是良性的,我職業性地舒了口氣。我本來可以想盡辦法進行肌瘤剝離,這樣雖然有一些後患可保存了女人完整的器官。我是一個醫生我知道子宮對一個女人的意義。我在猶豫著,是給她進行肌瘤剝離還是子宮切除。這時我看到白糖的嘴在動,可能是麻藥輕了,她有了一些意識。我意識到她在喊一個人的名字。根據她的嘴形,她嘴裡的名字不是我。我十分熟悉白糖的嘴形,她在我的身體下呻吟的時候,我能讀懂她嘴裡的任何聲音。記得白糖在濃情的時候總是恰如其分地撒嬌,她說,蘇子,我有兩顆心,上面的這顆心想你,下面的這顆心愛你。她所說的下面的這顆心就是子宮。但是我還是看到了她嘴裡在喊著一個人的名字。我的手術刀指向她的子宮。我切除了她的子宮。她血淋淋的子宮掉進託盤裡,像一個被打入冷宮的老女人。 沒有了子宮的女人就沒有了女人的本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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