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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槍聲並沒有讓狼叫聲停止,反倒讓狼叫聲越來越密,越來越響,越來越近,越來越激烈了。

  陸天翼更加責怪紮西:「你看你,放了一槍,有什麼作用,反倒把狼招來了。」

  紮西又舉起槍,朝天連放了兩槍。然後對兩個漢人說:「它們,是朋友!」

  狼叫聲突然嘎然而止。

  陸天羽和陸天翼似懂非懂地互相看看。

  陸天翼氣乎乎地罵:「病人!夏太平是病人,你是病人,我也是病人!一群病人!」

  初到埃塔

  把東西收拾停當。陸天羽和陸天翼站在院中開始看卓瑪家的房子。卓瑪家緊靠山林,地勢比較高,院子很大,有許多房子,可以看出卓瑪家曾經的繁榮和人丁興旺。可現在院落顯得有些冷清了,加上房子離其他人家較遠,冷清之餘又顯得有些孤立。埃塔人的房子全部是用木頭做的,每間看上去都很古老。卓瑪家房子也一樣,由於年長日久,木頭都已經變黑了。不過,卓瑪家遠離村莊密集區,視野開闊,安靜,非常適合寫作。只是這若大的院子只有卓瑪、紮西和卓瑪奶奶三個人居住,多少讓人覺得有些費解。他們也不發問什麼,這裡對他們來說太陌生了。

這時,祖屋門開了,卓瑪奶奶出來,準確說是鑽出來的。因為那個所謂的門太低了,不用尺量也能看得出,高和寬超不過一米五,門的門檻兒很高,看上去就像木牆上四四方方開的一個洞。埃塔人為什麼要把門設計成這樣?沒有人專門去研究,在陸天羽的眼裡,這種門除了有助於禦寒,也許還有另外的作用,就是要有意識地增加人們「進」與「出」的難度,讓人們在這一出一進中體會到「界」的內涵。陸天翼卻站在一邊笑,他想起了礦山上廢棄的豬圈。陸天翼低聲對陸天羽說:「這樣的地方豈止是該文明扶貧,簡直就該來一次大拯救,要不就來個移民大遷徙,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真不敢相信世界上還有這麼原始落後的地方。夏太平真是偉大!若干年後,也許夏太平就成了埃塔人降福救世的菩薩,埃塔人要給他樹碑立傳修廟封神。」

  陸天羽聽不慣陸天翼的話,他說:「你別給我提什麼夏太平。另外,你說原始就說原始,別動不動就說落後,原始未必就一定落後。」

  「我知道一提夏太平你就過敏。你是大作家,知識多見識廣。可人家夏太平怎麼了,人家這是在做正事兒。你們作家不是人類心靈的工程師嗎?可你們寫了點什麼?動不動就嫌讀者太浮太燥水準低,其實你們的水準才低呢,每天屁事兒不幹,寫一些無病呻吟風花雪月的東西愚弄讀者。夏太平有錢,可人家是在幹大事,你別一天裡總是斜眼兒看人。別因為人家搶了蘇然,心裡就不舒服,帶有色眼鏡看人。男女之事本來就不存在搶與不搶,蘇然又不是三歲小孩兒。再說,你已經和我嫂子成了夫妻,孩子都六歲了,你還想怎麼樣,你就省省吧你!」陸天翼想這一下就把自大妄為的陸天羽打蔫了。

  「你麻不麻煩?我來埃塔不是來受教育的。你也不配。」

  「是,我是不配,我是誰啊?人渣一個。而你就不一樣了,大名鼎鼎的作家。可你也一樣俗,不也為夏太平的錢來埃塔了嗎?」

  「我來這裡不是為他,也不是為錢。」

  「那是為什麼?免費旅遊,體驗生活,不錯嘛,不過太自私了!」

  「和你說不清。」陸天羽看不起陸天翼。從小到大就是看不起他。他們雖然同在一片藍天下,同喝石陽村的水,可是陸天羽幾經努力先是文工團編劇,後成了作家。而陸天翼連個高中都沒考上。陸天羽、蘇然和肖月紅以及夏太平一起上高中時,他已經到社會上混了。石陽礦給他安排工作,陸天翼挑三揀四:下坑不去,礦井冒頂砸死了父親,總不能讓自己也前赴後繼年輕輕地搭上小命吧,礦上給他安排個瓦斯檢查員的工作,他卻在上班時間睡覺。沒辦法礦上考慮到安全大局,給他換工作,讓他去保衛科做保安。他裡應外合偷礦上的東西,偷就偷吧,偷點煤揀幾截廢鋼筋剪幾段舊皮帶賣個煙酒錢也就算了,可他偷的偏偏是雷管。礦人以減員為名把他減了。肖月紅的父親是石陽村村長,替陸天翼說情,雖說礦長不是外人,是夏太平的父親,可礦長也不想安排一個給自己臉上摸黑的人。礦長說看在他父親性命丟在礦上的份,不說不給陸天翼安排工作,但要有合適的工作才行,先讓他等等吧。這一等,就讓陸天翼沒有了信心,也沒有了耐心。陸天翼成天裡在礦上混,混久了,自由慣了,再有機會讓他上班,他倒不願意了。受不了那種管束。陸天翼開始自謀生路。倒過煤,賣過菜,販過瓜,當過保鏢,替人收過黑錢,別人幹過的他幹過,別人沒幹過的他也幹過。一次手頭緊張,他去打家劫舍,夾富濟貧,結果他打了夏太平家,錢沒打上,倒被送進派出所。陸天翼在礦上丟了臉,卻名聲大震,那名聲讓好人見他躲著走,壞人見他點頭哈腰。陸天翼倒覺得挺光榮。一個家庭,有個引以自豪的陸天羽,就應該有個以此為恥的陸天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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