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11)_李晉瑞

十一

紮西抱回了一隻小狼

　　在新住所，蘇然住中間的正房，陸天羽和陸天翼住兩邊的偏廂房。

　　收拾完房子，陸天翼和尕瓦木措去村裡辦事了。

　　卓瑪、蘇然和陸天羽站在院中，院門外面山坡上，開滿了紅的黃的白的紫的野花，各式各樣的野花在微風中搖曳。女人對花的感覺比男人要靈敏的多。卓瑪彎腰提著裙子，跑出去讓，去山坡上摘花了，她要摘一些鮮花讓蘇然的新房滿屋芬芳。

　　蘇然跑去和卓瑪一起摘花。蘇然叫陸天羽也來。陸天羽搖搖頭，心想我心中最美的花就是你蘇然啊！這世界上還有比你更美的花嗎？

　　蘇然和卓瑪一人摘一大束花，一左一右坐到陸天羽旁邊。三個人坐在一起，一朵一朵的花在她們周圍晃著，芬芳著。

　　卓瑪擺弄著那些花，隨口就唱起歌來。

　　卓瑪的歌聲把小哈達引來了。

　　可愛的小哈達搖著短小的尾巴，跑到卓瑪身邊，卓瑪向它伸出手，它聞聞卓瑪的手，搖著尾巴去吃草了。

　　接著是一個十二三歲樣子的埃塔小孩子跑來，他站在山坡下麵，氣喘吁吁地對著卓瑪喊話：「卓瑪姐姐——」

　　卓瑪有些緊張，停止唱歌，她問那孩子：「怎麼了？」

　　「你快回去吧，」小孩子彎著腰，大口大口地吸氣，「紮西哥哥——」

　　「怎麼了？」卓瑪站了起來。

　　「抱——回來一隻——小狼。」

　　卓瑪的心「哈喲」一下放下來。她又生起紮西的氣來，「他幹嗎不把一隻大狼也帶回來呢？」卓瑪拿紮西真沒辦法了。她不理解紮西為什麼就那麼喜歡狼。卓瑪把手中的花遞給蘇然，起身拍拍裙子上的草渣，和哈達說，「走，回家！」

　　小狼小狼

　　紮西抱回來一隻小狼。這在埃塔也是樁稀罕事兒。

人們說不出紮西有什麼不對，紮西有一群狼朋友，抱朋友的女兒或兒子來串門也不是說不過去的事兒。只是狼非同別的動物，雖然這些年來，埃塔人一直與狼保持著和平共處的關係，沒有發生過什麼過結，這全得了森林豐富的食物，狼群才從來沒有打擾埃塔人。上次狼群幫紮西和尕瓦木措找到哈達的事兒，讓埃塔人對狼產生了一種特別的感覺，雖然談不上敬重，但起碼覺得狼看上去沒有想像的兇狠了。而且它們聰明，蠻有人情味兒的。不過，聰明的東西往往不好惹，一旦惹火了，翻臉不認人的事兒也是常有發生的，而且一旦發事兒，就不是小事兒，還不好收場。

　　「哢，哢，哢」小狼在乾咳。紮西抱小狼進祖屋取出藥匣來，搓幾粒藥丸，放到小狼的嘴裡，又舀一勺鮮奶，掰開小狼嘴，把藥送下去，小狼就又乖乖地臥到紮西的懷裡了。

　　紮西和小狼玩得正興。他把小狼放到肩上，頭頂上。陸天翼和紮西說：「把小狼養到家裡吧，它長大了，給它找個母狗，來個狼狗配，可以培養狼犬的。」

　　紮西看一眼陸天翼，覺得無聊，狼就是狼，狗就是狗，為什麼要狼狗配呢！他沒理陸天翼，抓著小狼的前蹄，往自己的脖子上一擱，回自己屋了。

　　這時，窩裡的虎子，突然一個躍步跳出來，站在院中沖著房後吠叫起來。陸天翼汗毛四起，本能地喊「卓瑪，紮西，你們快來看看，這是怎麼了？虎子看到什麼了。」

　　一股緊張的空氣縈繞在了卓瑪家周圍。

　　卓瑪家屋後的草叢正在無規則地晃動，那種晃動是從草根開始自下而上傳出來的，並不是風吹的。一定是狼群來了。卓瑪火乎乎地沖紮西喊：「你的朋友們來了，小狼的媽媽、哥哥、姐姐、舅舅們來了，你好好安頓一下它們吧，我可不想失去一隻羊一隻雞。」

　　紮西抱著小狼從屋裡出來，站在院中，他把小狼高高地舉在頭頂，好讓狼群看到小狼。陸天翼神色緊張地躲到卓瑪那裡去了。卓瑪替紮西沖那群狼喊話：「你們回去吧，紮西看小狼，比他的命還要緊呢，小狼病了，好了，紮西就給你們送回去的。」

　　草叢又是一陣騷亂。

　　陸天翼膽戰心驚地和紮西說：「兄弟呀，你這樣可真是不明智，你遲早會害了埃塔。你和它們現在是朋友，可朋友能做多久呢？這個世界上，不會存在永遠的朋友，只會有永遠的利益。有一天，狼群要和你翻臉了，你就他們的敵人，你後悔也來不及了。」

　　紮西不搭陸天翼的話茬，他把小狼高高地舉到頭頂。

　　狼們看到小狼，一個個拖著長長的尾巴離開了。

　　紮西說：「我從不傷害它們，也不想得到它們什麼，我後悔什麼？」

　　上帝作弄了陸天翼

　　陸天翼趁著雲深夜黑，先到尕瓦木措家晃了一把，確認尕瓦木措家的燈亮著，就拐到了去卓瑪家的小路。

　　黑雲慢慢變簿，而且拉開縫了，柔柔的月光，開始透了下來，這叫陸天翼心裡不快，似乎老天有意要和他作對一樣。虎子正在院裡轉悠，它發現了陸天翼，陸天翼摸了摸虎子的頭，它把他當成自己的主人了。紮西屋裡的燈亮著。卓瑪屋裡的燈也亮著。紮西的門虛掩著，他又在削著一把木梳，好像是重新削出來的，他的手法很笨拙，如同他不太靈活的嗓子，每個動作看上去都不靈活不流暢，也不連貫。但紮西極其地認真，全神貫注，把全部心思和全部精力都放到這把梳子上了。那只調皮的小狼在紮西身前身後地轉著圈圈，它一會兒撕拽紮西的衣袖，一會兒又去咬紮西的腳，紮西不理它，它就淘氣地跳進紮西的靴子裡去玩了。

　　卓瑪的房門開了。卓瑪半探著身子出來，把一枝松枝插到門外。陸天翼的心就不老實了，浮想聯翩了，一具光滑滑的女人的軀體就在面前晃，飄飄忽忽的，時隱時現。陸天翼知道自己這樣很俗，俗不可耐，卑鄙無恥，可管它呢，世上哪有那麼多賢仕聖人，自己卑劣就卑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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