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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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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突然響起來了,在安靜的室內顯得非常刺耳,丁凱看了看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滿懷疑慮接聽了電話,「你女兒在我們手上,把硬碟交出來,也不准破譯,否則……」 丁凱倏地臉色煞白,眼前一黑,拿著手機說:「他們綁架了可兒,要用來交換硬碟。」 不到一分鐘那個陌生的電話又打過來,「考慮好了吧?你願意交出來,就馬上到碼頭的海關大樓。」 董工這個時候過來遞給丁凱一個硬碟,他已經複製了一盤。 到了停車場丁凱正在發動汽車的時候,李展的摩托車到了他跟前,「現在是塞車的時候,坐摩托車去可以搶時間。」 下班的高峰時期,海關大樓前人流車流一片喧鬧。 丁凱手握手機,站在海關大樓門口,左右找尋,生怕錯過了和他接頭的人。 李展在一百米左右的地方的一個報攤跟前,警惕地注視著出現在丁凱附近的每一個人。 那人又打來電話安排丁凱,讓他現在走到街對面,坐地鐵,到購物中心站下。到達之後他們再通知他,還說只許一個人去,不准報案。 李展連忙迎上來,丁凱說他馬上坐地鐵到購物中心。 一溜小跑進了地鐵站,買了票進站後丁凱剛好乘上一班車。李展趕到時這班車剛好開動了。 到了指定的地方下車後,丁凱茫然無措地站在月臺上,月臺上人流量更多。手裡攥著的手機已經被手心裡的汗水弄得濕漉漉的了,他時不時緊張地看看手機的信號。 李展乘坐的地鐵也到達了,下車後看到丁凱,也不敢貿然前去和他打招呼。 電話再次響起,在地鐵站和超市之間有家麥當勞,要他進去後買一份闔家歡套餐,把硬碟放在託盤裡,然後放在桌子上。到時候自然有人去取。拿到硬碟後他就通知丁凱到哪兒去找他女兒。 地鐵呼嘯而至的時候,丁凱習慣地微微仰起頭,那些燈光雜亂糾纏地掩住他的眼睛。 地鐵飛速穿越漆黑的隧道,像利刃一樣劃破這個城市被物質鏽鈍的心臟,然後滯重地停泊在月臺,似乎若有若無地喘,地鐵冰冷的外殼在頭頂高架的折射下閃爍銀灰色的光亮,霍然地,就刺痛他的眼睛。他俯下身來,額頭抵到膝蓋,然後感到溫熱的淚水兀自滑落,打濕乾燥的手指。如果直視這雙深褐色的眼睛,可以輕易地發現他難以名狀的憂傷,那是些支離破碎的憂傷,晶瑩地散落在深褐色眼眸裡。地鐵站裡那些飄浮的色彩,在高架、標燈廣告箱周圍像顏料一樣蜿蜒流動,伸出手卻無法觸及。他有巨大的恍惚感,未知的憂傷碎片開始在灼灼瞳仁裡滑動有聲。那是種深入骨髓的孤獨,像寒冷的水滴,輕輕地落到心底,讓皮膚裂縫,然後不動聲色地注滿他的骨頭。 月臺上無數腳步匆促奔走,在大理石的地面發出空落落的迴響。人們簡短地交談,手機鈴聲此起彼伏。像一卷緩緩拉開的電影膠片,流利暢快,沒有突然的定格。地鐵呼嘯而來的大風滯留在空氣裡,凝固成大把大把的水分子,粘在牆上。他感覺地鐵變成一艘沉沒的華麗渡輪,周圍人群幻化成為五顏六色的魚群,在清醒的光線下盲目惶恐地游向通道出口,那兒湧進來蒼白的陽光。 地鐵車廂裡的乘客,臉上有昏昏欲睡的神情。拿著報紙的男人神情淡漠,OFFICE小姐精緻的妝容下隱藏著倦意,有對情侶,貼著耳朵微笑著說話。還有背書包的學生,耳朵裡塞著耳機,縮著脖子,身體隨著音樂搖搖晃晃。 巨大的孤獨感再次襲來,他有種被遺棄的感覺。 丁凱買了套餐把硬碟放在託盤裡,放在指定的桌子上後退到一邊,牢牢盯著那份速食。一大群少年興高采烈地擁了進來,圍著丁凱放盤子的那張桌子坐了下來。丁凱怕他們亂動,沖過去撥開他們。那份速食還在,硬碟卻不見了。丁凱仔細打量著這群少年,想在他們臉上找到答案,可他們臉上除了稚氣、不解,什麼也沒有。丁凱對他們說了聲「對不起」退出人群,坐到靠窗的桌邊等著電話再打過來。電話又響起,他告訴丁凱,你女兒在超市玩具部一個熊偶裡…… 超市里人群湧動,背景音樂放著輕快的鋼琴曲,麵包店烘烤麵包的香味充滿整個空氣,這種甜蜜感染了每個人,人人輕鬆愉悅地徜徉在商場裡。看到一個和可兒差不多大的女孩牽著媽媽的手在吃雪糕,丁凱心裡一陣揪心的疼。 玩具部裡,有一大堆巨型公仔放在展示臺上。丁凱和李展跑過去,在玩具堆裡尋找著。看到了那個熊偶,李展指給丁凱看。他們把熊偶從高處小心翼翼地抱下來,丁凱拉開後面的拉鍊,可兒面無血色地昏睡在裡面。周圍的人看到熊偶裡有昏迷的女孩,好奇地圍過來。丁凱親了親女兒的臉蛋,把她抱出來。 周圍的人發出了一陣驚歎。有幾個母親趕緊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可兒的右腿血淋淋地還在流血,無力地耷拉著。腿上還有一張字條,上面寫著:這次一條腿,下次一條命。 桑瀟瘋了似的沖過來,後面跟著阮逸生,她緊緊抓住丁凱的手盯著丁凱的眼睛,李展艱難的告訴她:「可兒的右腿……」 最後一點支撐也沒有了,桑瀟一下癱在丁凱的懷裡,他用力握了握桑瀟的手,桑瀟只是沉默地靠在丁凱的肩膀上。丁凱想起什麼向李展揚了揚下巴,輕輕對桑瀟說了一句,兩人走到秘密頻道。 李展告訴他王亮還在手術,董工拷貝到一些證據,他寫在紙上的人都在上面,裡面記錄的有分錢的時間、地點和金額,還有涉及萬昊集團的一些材料。 丁凱臉色發青地靠到牆上,李展問他:「你沒事兒吧?」丁凱壓抑已久的情緒突然爆發,他怎麼可能沒有事?「我女兒的腿……那些有種的,沖我來啊,我就在這裡。我想不通……人家也是工作,沒有連累家庭,為什麼我就會連累家人?我的女兒,她是跳舞的,沒有腿,她以後怎麼辦?我不要犧牲我的家庭。」 阮逸生推開秘密頻道的門,說手術結束了,他們出來看見護士把昏睡的丁可兒推出了手術室。桑瀟的眼睛落在白色床單覆蓋下的可兒的右腿上,她想掀開來看,卻又沒有這個勇氣。顫抖著握住可兒冰涼的手,俯下去貼在可兒臉上。 「大夫,手術結果如何?」郭青松輕聲問大夫。 「我們已經盡力保住病人的右腿,沒有截肢。但她以後需要拐杖才能行走。」 病房裡亮著一盞暗黃的小燈,可兒昏睡著發出均勻的呼吸聲,丁凱和桑瀟不知有過多少次這麼看著熟睡中的女兒,傾聽著她的呼吸,就像是聽著花朵在夜晚裡綻放的聲音一般,可是今天聽來完全不一樣了,在她的呼吸裡他們聽到了疼痛和無辜的淒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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