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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我又在自己結扣兒自己費力地解了,我是個庸人,庸人自擾。

  我胡亂想著,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醫院大門了。

  驀然抬頭,呂靜就從旁邊的門診室裡走來,兩隻手的食指放在嘴的兩邊,使勁把嘴巴向兩邊扯,皺著鼻子,眯著眼睛。

  我一愣,隨後就被他的怪樣子逗得開懷大笑,他也會心地笑,裝作不經意地從身邊走出去。

  他是從玻璃窗看見我進來,刻意做好了怪樣兒出來逗我的。

  想到這裡,我很開心,是那種處在戀愛裡的小女人的虛榮心的滿足。

  我輕鬆著腳步跑上樓梯,去我六樓的辦公室。

  有電梯的,但我喜歡爬樓梯,據說這是最好的鍛煉方式,可以保持機體的年輕狀態。每個女人都希望自己青春永駐,雖然這只是個奢望,但還是事事關心的妄圖去實現。我也不例外。

  以色侍人者,色衰而愛弛。

  《琵琶行》裡,春去秋來顏色故、老大嫁作商人婦的琵琶女,留下這千古名言,但女人,無一不是希望色衰而愛依舊的,知道不可能,所以極力為悅己者容,想來,不過是自欺罷了。

  我也是在這種自欺裡沉醉的笨蛋。荷爾蒙的分泌高度失調,女人就處在一種弱智狀態,返老還童般喜怒無常。

  呂靜的一個鬼臉就讓我心花怒放,一上午都迷迷糊糊地笑。

  和同事說話、待人接物,全都和氣極了。

  甚至於主任來收捐款,我都開心地把錢拿出來。往常,我一定會和其他憤慨的同事們同仇敵愾,把這些不知來龍去脈的捐款和亂收費罵個水泄不通,但今天不同,這世界需要愛。

  手機在兜裡振動,拿出來看,上面有呂靜發來的短資訊:我想你。

  心就飛到九霄雲外去暢揚了,昨天的自責也一起去放風了。

  我瞅空去觀察室,這個地方本來只有我和王霄有鑰匙,是用來觀察傷情不明的患者的地方,一般很少有病人來,因為他們大多都有明確的傷口,可以立刻上手術床。真正傷情不明的患者是很危險的,例如遭遇突然強力碰撞而外表看起來絲毫未損的人,他們要麼是吉人天助大難不死,要麼就是五臟俱廢,來不及進觀察室就已經嗚呼哀哉了。

  人在自己生命的盡頭都是相當敏感和聰明的,他們比任何別的人,都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不是還能堅持下來,那些內傷嚴重的人,更是如此,所以,觀察室就很少被人打擾。

  現在呂靜也有鑰匙,我給他的。

  門開著,他在等我。

  像是久別重逢,我們熱烈地擁抱、接吻。

  想著他那個滑稽的鬼臉,笑容在我的臉上隱藏不住,心裡的溫暖一波波湧蕩上來,回應他纏綿的吻別樣動情。

  呂靜便躍躍欲試地開闢新戰場,我少了很多底氣來阻攔。

  我的身體在他的愛撫下,變得酥軟,渴望他的纏綿曠日持久。他特有的氣息、陰柔,體貼,一切的一切,完美無缺地構建成現實與想像中,所有關於愛情的神話光環,籠罩在我周圍,讓我神魂顛倒。

  一點點沉迷……

  他終於褪下了我的衣裙。

  我在歡天喜地之中,微弱地感到一絲不安,然後這不安迅速擴大,在他要進入我身體的時候,我斷然清醒地推開了他。

  呂靜並不急惱,他在這方面的耐性,是我對他刮目相看的理由之一。那時我尚不知道,不是久經磨煉的情場高手,是做不到他的這種處變不驚的,我只一廂情願地以為他真的愛我,體諒我的羞澀。

  下次,怕是我沒有了這種不安。

  呂靜從背後輕柔地給我扣乳罩的扣子,給我整理好衣服,把我轉過來,把垂落在我臉上的髮絲拂到耳後,凝神地看看,然後輕輕地吻我的額頭,淺淺的笑容掛在他好看的唇角。

  這個男人,舉手投足,都讓我心動。

  我讀不透他的笑容,裡面包含著的,是欲擒故縱的了然,還是其他。但那一瞬間,我相信那是愛,是的,是愛。

  我的臉燒著,背後有細密的汗,刺刺癢癢的。

  他先離開的,依依不捨地走了。

  門關上的那一瞬間,我在寂靜的空間裡,有一種錯覺,好像他從來就沒有來過,而剛才的所有,不過是我杜撰的幻象。

  眉心還留著他的唇的濡濕和溫度,他劃過我的眉毛的觸感也還在,其實,它們一直在,無論他在不在我的身邊,也無論夢裡夢外。

  我呆呆地坐在那裡,看周圍白的牆、白的病床和床單,這是個很乾淨的所在,但,我是污濁的。

  突然想起曾經看過的一篇小文章,說是有個轎夫,在下雨天抬轎時穿著一雙乾乾淨淨的鞋子,剛開始的時候,他極力地躲避泥漿沾汙他的鞋子,但是還是不小心踏進了泥水裡,一腳,又一腳,接著他就無所謂了,心想,反正鞋子已經髒了,就滿不在乎地踏著泥漿走起來。

  如果說那個轎夫還是因為在抬轎時,被別人的力量所左右著,行動不便,而踏到了污泥。那麼,我的失足,卻是自由的。

  結果,我也開始放鬆了對自己的規矩,向一個放蕩的女人過渡。

  我煩透自己了,又要開始虛偽的無效的自責。

  我索性跑出來,回到人來攘往的辦公室裡,聽同事們說家長里短、看病人、上網玩遊戲。熱鬧的氛圍裡,忽然有來自心底的空虛,深深的孤獨和寂寞,像一根藤蘿,纏繞著、生長著,很快地佔據了心的原野,我把頭埋在的雙臂裡。

  我是怎麼了?

  我吸了口氣,抬起頭來打開QQ,那裡人很多,一呼即應。

  企鵝圖案反反復複地閃爍,點開,是網友們發來的賀卡,形形色色的,還有十來天就到元旦了,一年的盡頭和一年的開始,就在十天之後了。

  我閉了閉眼睛,這樣荒荒碌碌的,一年,又一年,從容不迫的,從來,只有時間。

  "美女!美女!"

  有人來打招呼,是"燕趙悲歌",性別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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