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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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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雙手曾經修長而柔軟地撫弄著琴弦,曾經是那麼溫柔地撫摸著我,又曾經那麼溫暖地保護著我。可是,可是它們如今竟是這般模樣。 怎麼可能? 鐘瑞似乎察覺到了我的驚訝,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粗糙不堪的雙手,然後很尷尬地把它們藏在身後,對我勉強地笑了笑,那笑容竟是那麼陌生,那麼衰老。 我再也按捺不住。 「不!」我大喊著,上前一步抓起他藏在身後的雙手。我捧著那雙斑跡點點的手,再也無法控制我的悲痛與辛酸,滾燙的淚水滴落在那雙手上,仿佛燙傷了他手上的疤痕,也燙傷了我的心。 我從輕輕地哭泣,到不可抑制地號啕大哭。 我不是哭我多年的思念與所遭受的悲傷,而是哭眼前的這個鐘瑞。昔日那個深情款款,雖滄桑但俊朗堅毅的鐘瑞去哪兒了?那個坐在朦朧燈下用沙啞的聲音輕唱著愛情的鐘瑞去哪兒了?那個挺拔高大淡然的鐘瑞去哪兒了? 那個鐘瑞再也回不來了! 僅僅是幾年的時間,他的變化居然如此之大。他究竟經歷了怎樣的生活,居然變成了這般模樣? 我心疼,我心驚,我悲傷,我肝腸寸斷。 鐘瑞無聲地看著我,然後遲疑地將我擁進懷裡,粗糙的手攬著我的腰。我埋在他的肩窩裡哭泣不已,記得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就是以這樣的姿勢哭泣著,那時候他是多麼俊朗且富有魅力。可是,現在的他更像個飽經風霜的老人。 他的衣服蹭在我的臉上,熟悉的煙草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怪異的夾雜著酒氣的腥味。這令我深刻地意識到,記憶中的鐘瑞真的消失了,而眼前的這個人更像是個陌生人。他與我心底的鐘瑞有著天壤之別。 哭了好久,可眼裡依舊泛酸。伏在這個相思已久的懷抱裡,卻覺得是那麼的不自然。我不著痕跡地離開他的懷抱,抹去淚水。 「這些年你是怎樣過的?」我發現他的眼睛失去了明亮的光澤,變得渾濁不清。 鐘瑞一直注視著我,良久才深深地歎氣,眼裡閃現著無奈且疲憊的神色。 「一言難盡。」 我看著他風霜滿面的臉龐,心底一陣抽搐,然後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她呢?」我追問道。 「嘉茹?」 「是的,她醒過來了麼?」 鐘瑞無奈著苦笑,然後搖搖頭。忽然頹廢地坐在門前的石板上低聲說:「我想她永遠不會醒過來了。」 我望著他,有很多這些年來遺存的問題想問。曾經的我四處尋找,他不知去向,如今他就在我眼前,但是我又不知道該說問什麼,從哪裡問?我努力尋找著問題的出口,可是一片迷茫。 「你過得還好嗎?」鐘瑞抬頭望著我說。 這麼一句輕輕的問候,令我又不可抑制地流下眼淚。我急忙轉過身,掩飾著抹去眼淚,說:「我過得很好。」 鐘瑞欣慰地笑笑:「那就好。」 我不明白他的這句「那就好」是什麼意思,是他心底那份對我多年來的歉意得到了撫平,還是一句沒有意義的答話或是其他? 「你們住在這裡?」我似乎有些明知故問。 「嗯。」鐘瑞猶豫了一下,才又說:「進來坐。」然後就先走了進去,那佝僂的姿勢有些醜陋。 我怔了一會兒,才走了進去。 屋子裡沒開燈,昏暗暗的,還有一股陰暗潮濕的氣味。房間佈置得雖然簡單,但是看得出來是花了心思的。房間的地板全部是藍色的,擺設也均為藍色色系。 我有些疑惑這房間為什麼要全部弄成藍色調,鐘瑞並沒有看出我的疑惑,只是拉開燈,卻沒亮,他隨即恍悟地笑笑,要我先坐,他去弄電源開關。我對他點點頭,看著他又打開門出去了。我這才在客廳裡的那一排藍色的沙發上輕輕坐下,感覺沙發上濕乎乎的。環顧四周,發現在矮窗前被遮攔的視線是擺放著一台破舊的電視和一台小型的收錄機,旁邊竟然放著當初我送他的那只水晶煙灰缸,依舊透亮,卻物是人非。 客廳裡兩個房間,其中的一個門是關著的,大概是臥室。另一個則敞著,我走到那扇矮窗旁,仔細地看那幅畫。「喜歡嗎?」鐘瑞的聲音仿佛從天邊傳來似的,竟失去了真實感。我忍不住回頭看著他,此刻我竟異常期望看到的是原來的那個俊朗淡然的他,那個令我魂牽夢縈的鐘瑞。可是,立在門口的現在的這個鐘瑞令我難過得失望,這巨大的落差讓我無法思考。 我悲哀得不再看他,低聲說:「你為什麼畫它?」 鐘瑞沉默了很久,即使我背對著他也能感受到他灼熱的目光。房間裡非常安靜,海的呼嘯隱約著透過窗傳了進來,嗡嗡地響。他無聲地望著我,眼睛卻濕潤了,隨即輕握住我的手,緩緩地將我拉進懷裡。他在我的耳畔微微地歎息,用一種很輕很輕的聲音說道:「因為我想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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