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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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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要上大學的人了。」他點頭說,「行為要比以前收斂端正了許多,還有,英文補習得怎麼樣?」 「很好。」一提英文,我立刻虛心地笑,越笑越不心虛,他這些日子真是很忙,不過書上說成功的男人總是這樣的,他們的任務除了付帳還是付帳。 我終於進入大學,站在校門口。我想,怪不得爸爸這麼緊張, S大果然是堂皇富麗的學校,光看這門面派頭,任誰都會明白的,如果沒有人告訴我,我會猜想這是博物院或宮殿。 在大理石刻花的門柱旁,我遭遇到熟人,爸爸的一位老同學也帶著他的女兒來參加開學典禮,先前不過一面之交,他居然還認得我,老遠就撕心裂肺地大叫:「絡絡,絡絡……」 沒有人說過麼,在高雅地段大聲喧嘩非常失禮,儘管這份高雅也是假裝出來的。我被他喊得臉上霞蒸雲籠,更可惡的是他居然叫我小名,仿佛迫不及待地要表白我們有多熟絡。 「您好。」於是我紅著臉,謙虛而謹慎地回笑,也不全部是做戲,而是抱歉,我怎麼搜腸刮肚也想不起他姓什麼。 「你果然在這裡上學呀。」他笑著把身邊那個胖胖的女孩子推到我面前,「雅玉,這是季纓絡姐姐,以後你們要相互照顧喲。」 「啊?是。」我被他說得面色青白,小心翼翼瞟一眼那女孩子,第二眼絕對比第一眼更加胖,老天!她有多少份量?75還是85——公斤? 「哇,季姐姐。」那胖子立刻蹦過來,拉住我的手,肉墩墩的身體直往我身上壓,「你喜歡不喜歡蔡依林呀?」 我說我不喜歡蔡依林,我只喜歡張愛玲。這是真話,可惜,她聽不進去。 「張愛玲呀?!」她側著肥臉做鴕鳥冥想狀,「她好像不出名耶,她唱的歌是什麼名字的呀?」 「七巧板。」我說完立刻轉頭向她父親,「我還有事,要先走一步了」。 「是不是去宿舍?」他笑,「和雅玉一起走吧,兩個女孩子在一起,也好有個伴。」 我說我不去宿舍,我要去圖書館。 「是嗎?」他奇怪,伸手認真看了看腕上金光閃閃的勞力士(這個動作根本多餘),「兩點了,你這麼用功呀?雅玉,看到沒有,以後要多向季姐姐學習。」 「哦。」他女兒的眼睛鼓鼓的,我懷疑她連視網膜後面都已埋滿了脂肪。 「再見。」我到此時仍沒有想出他到底姓什麼,因而格外熱情周到,不住欠身打招呼,「真是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我逃也似的離開了這對父女,同時我也開始預見將來的道路,滿途不知名的醜陋與尷尬,雖然我可以小心地裝作不見,但我必須為了提防看見而時時刻刻睜大雙眼。 在校西一隅,幾個高年級的學生正在實施打劫。他們合力逼住那個瘦弱蒼白的男孩,搜他的包,拍打他的臉。 我在一株茂盛的楊柳下觀看了許久,只要那個男孩奮起反擊,或者大聲叫人,我發誓立刻就會趕過去出手相助,可自始至終,他只是面色蒼白,軟弱地翻出所有的口袋,軟塌塌的幾條米黃色布面,像鼻涕一樣爬在他身上。 於是我緊閉著嘴,轉身,心安理得地離開,蕭瑟說過所有的人在世上都有自己的角色,他們也在努力扮演角色,如果一個人決定要選擇這樣窩囊懦弱的劇本臺詞,我又能為他做什麼呢!我想,也許人的天性就是習慣享受,享受快樂,還有痛苦。 在和爸爸一番徹底的鬥爭後,他終於答應我不住宿學校:「你給我小心點,要是有一絲一毫的差錯,我就把你關回學校。」 我被他訓得直咧嘴,至於嘛?那裡又不是監獄,我也不是庭外假釋人員。 假期很快結束,我又投入到平靜卻折磨的校園生活中,老樣子,堅持三部曲,睡覺、翹課、聽老師滔滔不絕。我並沒有交什麼朋友,也不需要誰跟在身邊,我每天睡到早自習下課才起來去上課,裝成實習老師去混教職工的電梯坐,上公開課的時候點完名就從後面的窗戶翻出去吃早點,一碗豆漿加一隻肉鬆包,吃飽了繼續到課堂上夢周公,特別是思想道德課,那小老太太講得眉飛色舞,我在下面也是垂涎三尺及地,兩相滿意,皆大歡喜。 沒想到,就這樣低調處理,班裡居然還有人看上了我。 一天下課,我慢吞吞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眼前突然出現一雙大腳,耐克最新款的式樣,黑色流線型走勢,它的主人更囂張,挑染的紫色短髮,濃眉大眼,虎視眈眈。 「幹嘛。」我被他瞪得直皺眉,「你是誰?」 「楊名。」他傲然,「這個名字你沒有聽過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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