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陽光(23)_暗

二十三

　　咯噔……我早把話筒歸到了底座，誰有空和他囉嗦，事情都辦完了難道還會聽他的閒話？

　　不錯，我雖然沒有打過工，不知道基層到管理層的困難和艱辛，但我至少懂得男人不喜歡女人太有主意的道理，尤其是楓這樣的一個行動間似乎不沾塵埃的人，想必是絕不肯依靠女朋友的安排與後臺的，所以，我又去找蕭瑟商量辦法。

　　「你真的要把他弄到房地產公司去？」她睜大眼睛看我，像看一個怪物，「絡絡，一家房地產公司的副總經理每月能掙多少，有沒有兩萬塊？」

　　「不知道。」我搖頭，「可錢不是重要的問題，最主要他可以不必看別人的眼色了，瑟瑟，你不知道那天我進他公司大門時，他看上去有多慘澹，連那種老得快沒牙的餿老頭子都能對他冷嘲熱諷，我看得快要吐血。」

　　「是嗎。」蕭瑟淡淡地，眯著眼盯住不遠處的一隻玻璃杯，半天，忽又一笑，「有誰不是這樣過的？中學生欺負小學生，大學生踩死中學生，資格老的可以罵新來的，社會本來就是一級壓一級的玩意兒。」

　　「你也吃過這種苦麼？」我奇怪，「怪不得你老是換工作，像你這樣不肯受氣的人，總是坎坷多一點的。」

　　這時正好有人大聲叫飲料，阿倫向蕭瑟使了個眼色，她暗罵了一聲，面無表情地托著盤子過去了。

　　我俯身在吧臺上耐心地等她回來，阿倫湊近我，把一杯橙汁放到面前，眨著眼笑：「你那男朋友呢，這幾天怎麼沒來？」

　　「他這幾天加班。」我笑，「阿倫，你一個月工資是多少？」

　　「啊！」他嚇了一跳，「問得這麼直接呀？」

　　「有沒有五千？」我想，如果阿倫能拿到這個數，就替楓爭取到兩萬。

　　「哪裡會！」他怪叫，「小姐，五千塊已經是白領了。」

　　「哦。」我點頭，世道果然是難混的，想不到五千塊錢已經是個大數目了。

　　「別跟她說柴米油鹽貴。」蕭瑟從身後走上來，「兩杯『曼哈頓』。」她說，又指著我對阿倫道，「這種人眼裡的鈔票面額同我們相比，有如歐元與人民幣的兌換比率，所以不用理會她，她天生就跟我們不是一國的。」

　　「怪不得。」阿倫打著哈哈調酒去了，轉身時，他說，「真是會投胎，我一直覺得懂得投胎的人比懂得賺錢的人更聰明。」

　　「他算不算在誇我？」我納悶。

　　「靠，你當作好話聽不就成了。」蕭瑟重重地把盤子擲到桌上，她大概是有些累了，從口袋裡掏出一支煙，靠在吧台邊上深深地吸著。

　　過了會兒癮，才抬頭看我：「這麼說你準備到時候直接把委任書給他？」

　　「當然不是。」這我早就想好了，「房地產公司當然會一早打好招呼，只要找個人把招聘資訊給他就可以了，資訊條件可以按照他的具體情況設定，反正也就是一個形式，只要他人走進公司就萬事搞定了。」

　　「那你是想通過我們把招聘資訊給他？」蕭瑟總算明白過來，她雙指夾著煙朝向我，「臭丫頭，原來動的是這個腦筋。」

　　「瑟瑟。」我撲過去抱住她，「好姐姐，幫幫我吧，我不能讓他心裡不舒服呀，你知道的，我是下定狠心要和他糾纏一輩子的了。」

　　「糾纏一輩子？」她默默地把這幾個字念了又念，歎，「你真的這麼喜歡他？」

　　聽了這話，我不回答，只笑嘻嘻地將吸管含在嘴裡，得意洋洋地扭動底下的滾輪座椅。原來也有蕭瑟不明白的地方，也難怪，愛人與被愛，本來就是件靠緣分運氣才能完成的事情。

　　蕭瑟最看不得我這副神氣像，她哼了一聲，用力把煙頭掐滅在我面前的玻璃煙缸裡，「小樣！」她低低地罵，「瞧你這德性！」

　　我不在乎，自己取了書包走出酒吧，外面開始下起濛濛細雨，牛毛針尖，然而我是快樂的，就這樣一路淋了回去。

　　在家門口，遠遠地看到有一個人也淋雨站著，高高瘦瘦的模樣，比夏平略高，比蘇楓肩膀闊。

　　我拖著書包走過去，離近了細看，他有一管高挺的鼻樑，和一頭染成紫色的短髮，眼神不羈挑釁，頗有幾分眼熟。

　　「季纓絡！」再走近些，他開始叫我，「請你過來一下。」

　　今天他沒有穿那雙很酷的黑色跑鞋，倒是穿了一身白——白衣白褲白色休閒鞋，站在微雨的黑暗中，像一個精神煥發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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